水仙24
覃岸已经是第三次看见汪浮了。
第一次他偶然看见对方坐在公司对面的咖啡厅张望,之后或许做了功课,改为在同一个地方开始有意识的注意车牌号。
第三次是今天,他从车窗里和汪浮四目相对。
覃岸看着对方慌忙小跑到路口,却被红灯阻拦在几米外,脸色又急又红,倒计时刚结束就朝他跑了过来。
他钦下车窗,外面的冷风汹涌灌溉而来,他忍不住闭上眼眼睛,拢了拢衣领。
“覃丶覃少!”汪浮喘着气扶着车门,因为运动加上吹风,脸颊的颜色更加红润,“现在不丶不是工作时间,能丶能不能和我谈一谈?”
说话间一旦和覃岸对上目光,就仿佛被视线烫了一下,眼珠一转就移开视线。
覃岸没想到这件事还没过去。
此时天色黑沈,街道已被各色霓虹灯占领,冷风裹挟着小雨落下来,汪浮穿着白色羽绒服,带着衣服上的帽子露出一张脸,倒显得他年龄小。
覃岸见他说话都在打颤,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紧张的,偏了偏头,不容置疑道:“上车。”
“啊?”汪浮一下直起身子,低头时又想起什么,抿了抿嘴唇,害羞地绕了一圈,打开前门一屁股坐了进去:“谢谢覃少。”
口吻多少带着少男的羞涩。
声音夹夹的,听得覃岸微妙地看了他一眼。
“还是道歉是吧?”覃岸转过一个街角,才慢悠悠开口。
汪浮忙不叠点头:“孙丶孙少说,我让你很生气,什么时候你不生气了,我丶我才能……”
他观察着覃岸的表情,却发现覃少跟他在夜场见过几次都不太一样,怎么形容……脸一样,但是气质截然相反,以前的覃少鲜活张扬,众星捧月一般,谁的目光都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但是现在的覃少,却沈稳内敛了不少,仿佛收起了那些鲜活的张扬,但更有一种让人飞蛾扑火的性吸引力。
不管哪一种……他都喜欢。
“这是我新做的小饼干,味道还丶还不错,你可以尝尝……”汪浮怕好不容易起来的话题沈下去,绞尽脑汁找话,“只要覃少能解气,叫我丶做什么都……行。”
话不正经,说这话的主人露出的表情也不正经。
覃岸打断他的臆想:“地址。”
“啊?”汪浮又不在状态,“我的吗?”
覃岸未说话,只转过头,用那种“你说呢”的眼神定定看了他几秒,对方就缩着脖子报出了个位置。
车内的气氛又被这一个眼神打入冷宫。
车子停在了汪浮公寓门口,知道自己今天又搞砸了,汪浮丧丧地走出来,但关门时也小心翼翼,害怕自己哪里又让他不满意。
“等一下——”
覃岸忽然叫住他。
*
大少爷还在坚持他嘴里的“冷战”,具体表现为在各个方面找他的麻烦。
说是冷战,但其实一点也不“冷”。反而覃岸的四周都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每天早晨不睡到中午不起来的大少爷,一反往常开始跟他一起吃早餐,但在吃早餐前,会在自己还在卧室时路过,然后擡起他傲人有力的大长腿,狠狠踹一脚卧室门。
巨大的闷响令屋内的覃岸一惊,等他打开门早已不见对方的身影,只能断断续续听见欢快下楼的脚步声。
再然后,是他卧室内的物品开始诡异地不翼而飞。
最初是他的洗脸巾,后来是牙刷,紧接着睡衣丶拖鞋丶放在抽屉里的充电线……
到最后大少爷根本懒得替自己幼稚的行为遮掩,昨天晚上覃岸到家,一进衣帽间就被里面空荡荡的惨状惊得楞了好一会儿。
要知道他的衣服上百件,更何况还有几个展柜的配表,要不是知道别墅只有他们两个人,覃岸险些报警。
於是由大少爷发起的冷战,在覃岸主动拿着外套敲响了客房门结束。
*
从送汪浮回家后,覃岸每天下班多了一项任务,就是跟着汪浮学烤小饼干。
之前覃岸看见桌上摆好的饼干以为是公司的下午茶,浅尝一口发现出乎预料的符合他的口味,想起家里还有一张和自己一样挑剔的嘴,念头一转,就让汪浮短暂当一下烘焙老师来抵消那一次的错误。
汪浮的小公寓里工具模型都很齐全,覃岸每天抽出一小时来学习,和大少爷不同,他有基础厨艺,第一次烤制虽然成品不好看,但过程也算不慌不忙。而呆在厨房久了,避免不了的,身上会沾上一丝烘培香,覃岸看着快趴在他身上狂嗅的人,后退半步推开他的脸:“你闻什么?”
“你去哪了?”【覃岸】耸了耸鼻子。
覃岸在没做出成功的成品不打算告诉他,只说:“没去哪。”
“那你身上怎么一股面包香?”不知道大少爷信没信,他斜着眼睛看了眼,又缩回被子里玩游戏。
但是伴随着一天一天都带着同一股香味,【覃岸】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更臭,更别提覃岸回家的时间比早前晚了两三个小时。
大少爷眼睛瞪着车钥匙,纠结要不要去公司看看,好不容易才自我说服下来,恰好微信消息提示音乍响,对面只有冷冰冰两个字:加班。
“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在加丶班。”【覃安】心头一股郁火蹭蹭向上,想到那一天比一天浓郁的烘培香,他早上看见跟面包沾边的都想吐。
走了个席殊,又来了个面包男!
覃岸说加班就是真的在加班,逼近年关,公司上下都只提着一口气,加班变成常态,加班时长也不定。大少爷到了公司楼下刚好是六点,他穿着黑色大衣,带着帽子,脸上裹得严严实实,口罩墨镜一个不少,一进大楼,趁着点时间出来活动一下的员工就被这格格不入的打扮吸引。
【覃岸】疾步走到前台,干咳了几声,调整了声线,压低嗓音道:“你好,我问下,你们覃总现在还在公司吗?”
前台小姐姐看他优越的头身比,又见他全副武装的模样,想到覃总的绯闻,眼里顿时冒出八卦之光:“是的,最近覃总都在加班,您可能要多等一会儿,您有预约吗?如果没有预约的话,我们无法放您进去。”
“真的在加班?”【覃岸】低声嘟囔,随后又问:“那大概多久会下班?”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先生。”
【覃岸】没有直接上去,想着在车库等一会,刚好两人可以去吃晚餐,他们好像还没一起出去吃过饭。【覃岸】来了兴致坐在车里打开手机筛选餐厅。
公司附近就没有什么好店,再说下班了还离公司这么近,吃个饭都觉得晦气,远一点远一点……最好有景点的,要不去郊外,有山有水的,不过太远了,驱车就是几个小时,还是休息日去合适。
大少爷想到疲惫的覃岸,将郊区的餐厅加入收藏。
还是看看夜景就行了,【覃岸】嘴唇微挑,随后苦恼地拍了拍方向盘。他该提前包一整层,这样就没有多馀的人,气氛到那再喝点酒,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哈哈哈哈哈——
【覃岸】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仿佛看见了被灌醉无力倚靠在他怀里的人,旋即叹了口气,从想象回到现实,继续认真挑选。
*
大少爷看见覃岸的身影时下意识瞥了眼时间:19:45。
车门已经推开一条缝隙,但想了想,自己来公司的理由颇为见不得人,於是犹豫间覃岸的车已经往出口开去,大少爷也只能收回思绪跟在身后,他一边看着路一边给覃岸打去电话。
想着现在约,就说自己提前从家里离开。
“还在忙?”那只是习惯性的开场白,但令【覃岸】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嗯,还要一会儿。”
【覃岸】:??
【覃岸】……
大少爷缓缓咧开嘴角,面上虽然笑着,但眼底不见丝毫的笑意,尾音上扬:“哦?”
【覃岸】跟着前方那人的车辆,隔着几米远停在同一个红灯前:“还在忙啊?大忙人什么时候回来啊?”
“一个多小时吧,不用等我,你先吃吧。”
【覃岸】听着那毫无波澜的口吻,甚至能想象他说这话时还是那副死人样,眉毛都不带擡一下,冷漠得伤人。
他以前并不觉得,因为这样的冷漠是对其他人,而自己怎么能划在“其他人”的区域里?
一想到这段时间,他用加班的借口瞒着他,偷偷摸摸去和另一个人见面,身上的香味一天比一天更浓郁,他就想现在飙车逼停他,甩开门紧紧拽住他的领子,愤怒地质问他们亲没亲嘴上没上床!
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背鼓起青筋,【覃岸】硬着咬肌关掉空调打开车窗,冷风刮起额前的碎刘海露出他凌冽的双眼。【覃岸】咽下磅礴的愤怒,缄默不语,跟着车子来到一座公寓门前。
车子停下,他看着覃岸没有丝毫犹豫的上前按下门铃,十几秒后,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