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极了。陈飘飘跟陶浸对视着拎了拎眉头,她们都不太会做饭,但都很爱吃。
车子开进地库,几人相伴着进入单元门,最后在电梯里分别。
洗完澡爬到床上,已经快凌晨两点,阮阮还没什么睡意,给脖子擦完保养的乳液,便钻进被窝里抱着施然发呆。
这一天圆满得令人筋骨酸痛,可能身体也不想翻篇。
再在江城呆三天,她们又要回到竖城,把自己放在镜头里面拼命工作,来供养镜头外的自己。
“施然。”
“嗯?”
“你有什么想要做的事吗?”阮阮忽然问,用沙哑的气声。
一直都是施然在引导她,那她自己呢?最想实现的是什么?除了海钓和看鲸鱼之外,还有吗?
施然沉默了挺长一段时间,她先是抿了抿唇角,然后缓慢地将睫毛交叉,最后她伸手,拿起床头柜旁边的手机,点开微博,打开草稿箱,翻到唯一的一条,递给阮阮。
漆黑的房间,手机的屏幕亮得刺眼又突兀,仿佛在描述人脸上的阴影。
阮阮心头一跳,草稿箱里只有两个字:“再见。”
她这是……想退圈?
阮阮把手机锁上,扣在胸前,抱住施然的腰,有些无力地望着她。
施然看着天花板,笑了。
这个笑容跟以往的都不太一样,更恣意,更风吹万里。
“不是工作得不开心,而是,”她顿了顿,“你打碎红酒瓶那天,爽吗?”
“嗯。”阮阮温和地点头。
“我也想有一天,打碎我自己。”施然轻轻地说。
不过不是现在。
阮阮理解了,她永远都能理解施然。她跟施然十指交缠,在她锁骨上无声地蹭了蹭。
她也要在草稿箱里放一条悄悄话,纪念《神龛》带给她的一切。
——“我用所有的贪念来爱你。”
这个“你”是施然,也是阮阮自己。
十一月,竖城。
天忽然就转凉了,秋老虎跑得飞快,可竖城是一个没有四季的城市,因为随处可见的戏服里包裹了春夏秋冬。
两个小时后是《神龛》第三季的开机仪式,阮阮却独自来到了和吴玫住的那个出租屋,她来这里接吴玫去片场,第三季的演员表里有吴玫的名字。她们又要对戏了,不像之前的无数次,在堆满了东西的卧室里,半跪在床上,俩人拿着一本剧本,头碰头地演,头碰头地练。
吴玫正在紧急敷面膜,见她来了,人都没出现,就拉长了嗓子说:“坐会儿啊,十五分钟。”
阮阮没坐,她穿着黑色的大衣,缓慢地环顾着这个生活了挺久的地方。
玄关很小,吴玫的鞋总是甩得乱七八糟,自己刚来时,拎着两个大箱子,吴玫一边帮忙接过去,一边蹲着把自己的鞋收拢好,然后仰头朝着她不好意思地笑。
茶几上永远是那几样小零食,卤蹄筋,无骨凤爪,还有辣死人的素毛肚,她俩有时馋得不行,又不敢吃,怕第二天爆痘,便撕开一个包装,闻一下,然后再用清水涮了吃,闻过就当吃过。
沙发上吴玫曾经抱着她呜呜呜地哭,说那些挨千刀的狗男人不是东西,她当时一边给吴玫擦眼泪,一边想,不被欺负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来呢?
她俩打打闹闹,互相出馊主意,吴玫不会施然那样的运筹帷幄,走一看三,她只会着急地说“你给制片塞点钱啊,排个好点的通告”,她只会迷信地说“算命的说我改了名字就能红”。
这个房间总有吴玫泡方便面的味道,总有被子没有及时晾而隐约发霉的味道,也总有厨房常做的那几样菜,咸甜交织的味道。
偏偏她们在这样的烟火气里,在餐厅的角落里,供奉了神龛。
“你要烧香啊?”吴玫洗了面膜,用洗脸巾擦着脸上的水,问她。
“没香了,好久没上香了,”吴玫又说,“也用不着了吧,你待会儿去片场上呗。”
阮阮望着慈眉善目的神龛,笑了笑。
吴玫跟着她的眼神看过去,也笑了,当时也没发现她们买的这个神龛这么小,做工这么差,看着哪能灵验呢?
“那会儿咱们总熬酸梅汤,你记不记得,每次一熬,我都要跟你说,熬啥乌梅啊,我不就熬着呢吗?我就是被熬的乌梅,啥时候才到头啊?”
吴玫打趣着说:“我没想到这么快就好起来了,你知道上部剧吗?那里头的灯爷,叫我玫姐,哈哈,玫姐。”
“你看,我也没听那老师傅说的改名吴蕾,我还是叫吴玫,我那阵儿也没烧香磕头,我就是遇见了你。”
吴玫转头,看阮阮一眼。
“你说,施然是你的贵人,那你就是我的贵人吧,是不是啊?”她望着神龛,温软地,感慨地,微微笑。
这话让阮阮心头一震,施然是她的神龛,她是吴玫的神龛,神龛真的像剧里那样,处处重生。
手机里有安露发来的消息,她说公司准备给她定制房车,里面的配件让她选装,给她发来了PDF以供挑选,阮阮没看,只问她:“有制冰机吗?”
她想起当初自己跟吴玫缩在天幕下,吴玫眼馋地望着施然的房车,说:“听说她们的房车上还有制冰机。”
她想这次和吴玫一起,用一用,看一看。
“走吧。”阮阮摇了摇放在衣兜里的手,价值不菲的大衣纤尘不染,将她衬得挺拔而优雅。
“拿个包。”吴玫着急忙慌地检查一遍包里的东西,拉着现场箱,又一次和她一起出发。
不太顺滑的门被用力关上,那尊做工不太精良的,已经被闲置许久的神龛泄露出最后一丝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