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风而来看热闹的世人,聚集的里三层外三层,此时哪怕一只虫蚁爬进药庄,都会被数十双眼睛盯上。
午时的日头,还是晒热。
渐渐的人群骚动,不耐烦的擦着鬓角的汗,议论着莫非江识鹤是个欺世盗名的鼠辈,不敢赴约。
“我呸,什么狗屁天外仙客、狗屁摘星手,爷爷我等了一上午,连个鸟都没看见。”
“是啊,亏我之前还崇拜她,原来如此胆小。”
“呵,把她捧为传奇的那帮人哩?我看她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为大家谋福利的事,她不知道龟缩道哪里去了。”
“你怎么说话呢?这才中午,摘星手会来的!”
“好人谁当贼啊!”
俩人吵得面红耳赤时,忽然被旁人捅了捅腰间,顺着震惊的目光看去,激烈的争吵声堵在喉中。众人屏息止声的脚步腾挪让出一条路。
路的尽头是一袭黑衣的江识鹤。
江识鹤一如既往顽劣的口衔青草,笑眯眯的扫过惊讶的人群,只是不羁洒脱的稍显勉强。
众目睽睽之下,江识鹤昂首阔步走向悬济药庄的大门,叩开庄门,拱了拱手高声说道:
“罪人江识鹤前来请罪,斗胆请闻庄主不计前嫌,赐药方治离根之伤。”
“哗——!”
一片哗然,围观者议论纷纷,解愁余都忍不住侧目视之。
“呵呵,你好大的脸说出此话!本庄主为何赐你?”
闻景广袖一挥,怒目而斥,江识鹤躬身回答道:
“悬济药庄名满天下,闻庄主宅心仁厚,此前是江某混账造次,望庄主网开一面。”
背后纷纷议论声,尽数落在埋头行礼的江识鹤耳中,她咬紧牙关,赌闻景的野心。
“悬壶济世本就是悬济药庄立命根本,本庄主可以赐药方予你,不过你需为先前窃药付出代价,否则天下人皆以为悬济药庄软弱可欺。”
江识鹤暗舒气,她赌赢了。
“但听庄主发配。”
“好!药庄众人听令,集合前院。”
“喏!”
“江识鹤,因你之过,折腾药庄一百三十七人。你若对每个人磕头道歉,跪着从□□行过。本庄主便不计前嫌,如你所愿。”
白玉指尖瞬间抠入掌心,印出丝丝血红。江识鹤苦涩的眼神从每一人脸上掠过,有趾高气昂的侍卫,也有面露怜悯的渣奴,而她的背后还有成千双看热闹的眼睛。
江识鹤几乎咬碎银牙,艰涩的挤出:
“好。”
说罢,江识鹤“噗通”一声双膝跪地,萎身跪行到佟侍卫面前,重重叩首,安静的院落里唯有颤抖的认罪声。
“我...错了。”
刺骨的目光,让她无处遁形,仿佛里里外外都被剥光审视,江识鹤眼眸低垂的从□□爬过,停于第二人面前,未敢抬头对视,又是重重一叩。
“我...错了。”
围观的千人鸦雀无声,看着曾经的天外仙客,沦为□□之徒。
江识鹤的黑发散落,遮不住额头的殷弘血迹,双眼麻木的跪行到一人又一人面前,机械地磕头认罪。
灰色的石砖地上,留下两行血迹,不知何时江识鹤的双膝早被磨破,却无法阻止她再一次委身从□□钻过。
额头的血滑过高挺鼻梁,暗淡的眼眸看着地上叩首留下的血迹,江识鹤似是自嘲的哑笑,痛苦的闭上双眼,沙哑的说道:
“我错了。”
一百三十七人,花费整整两个时辰。
满身肮脏尘土,让江识鹤不复洒脱。她勉强抬头看着阶梯上的闻景,拖着失去知觉的双腿,如丧家犬般爬到他的鞋尖前。
滔天的屈辱蚕食着脆弱的自尊,浑身伤口不及心力憔悴之苦,江识鹤垂下高傲的头颅,故而无人看到她双目剧颤,耻辱的泪水倔强的停于眼眶,却挡不住损折心力的呕出一口闷血。
她艰难的将口中血咽下,重重地的磕在闻景鞋前,双目紧闭感受着如凌迟般的每一秒,颤颤巍巍的将卑微的双手高举过头顶,恳求的说道:
“闻庄主,我错了!望庄主赐药方。”
悬济药庄玉阶之上,是一道高挺的身影,和面前佝偻狼狈的屈身。
闻景垂眸看着江识鹤久久不语,直到隐隐有质疑声传来,他才回神煞有介事的说道:
“好!前尘一笔勾销,本庄主赐你治离根之伤的药方。”
说罢,一幅方子落入江识鹤举过头顶的双手中。
“庄主仁义!”
“庄主慈悲!”
“庄主海量!”
耳边是一声声虚伪的高呼,江识鹤磨平心气再无余力,攥着来之不易的药方,摔躺在地,仰面看向湛蓝的天空,苦笑溢出唇齿。
“哈...哈哈...哈...”
血迹斑斑的手高举眼前,企图抓向一尘不染的蓝天白云,却抓得满手虚无。
一行苦泪滑过眼角。
破烂不堪的江识鹤看着遥不可及的清澈干净,自嘲的说道:
“鹤...追不上了。”
深夜,两条潦草包裹止血的腿,撑着江识鹤步履蹒跚的走在茂密林中。她单手撑着树干,气喘吁吁的看着脏兮兮的自己,仿佛又回到儿时过街老鼠的模样。
“咻——”
“噗!”
木箭自胸膛穿过,江识鹤一口鲜血喷出,跌倒在地,青青草地瞬间溅上大片鲜血。江识鹤迟钝的回头看到几名不怀好意的黑衣人,扛着瘆人的银刀步步逼近。
“闻景老贼...”
“呵,江识鹤,要怪就怪你有眼无珠,得罪错人了。”
杀手懒得多言,刀起刀落,砍向颈部。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