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眸疑惑的看向摇曳炉火,但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你先手。”
练红缨偏低的声音打断思绪,只见她坐在对弈残局前,审视般看来。
“我不会棋。”
“落子,或者出去。”
一如记忆中的强势,澹卿没有动身,而是将目光落在棋盘上,棋盘肉眼可见的无限放大,被围剿的白子变成散落一地的珍珠。
惨白的月光下,珠花簪支离破碎,一如当时的满心欢喜。
澹卿目不转睛的盯着摔坏的珠花簪,慢慢俯下身,指尖碰在洁白的珍珠上,迟迟没有拾起。
银眸深深阖了阖,压着浓烈心酸,澹卿起身推门而出,怎料又一脚踏空,跌入海中。
“哗——”
阴冷浸泡全身,身躯无力的下坠,四周茫茫没有一个着力点。
澹卿勉强抬头,模糊见海面的光亮越来越远,窒息和恐惧涌上心头。
“唔——”
冰凉的海水倒灌进口中,四周是刺耳的尖笑。
“来陪我们啊!”
无数双黑手,撕扯着白衣,将澹卿拉入海底。
“咻!”
凌冽的锐气,自左方袭来,澹卿本能的持枪格挡。
酸涩、痛苦、绝望、恐惧,曾经压抑至极的情绪反噬成失控的杀意,谢雪沾溪枪仅在一瞬放弃防守,转而反客为主的刺出。
“当当。”
对方被迫收势,避开锋芒。
澹卿的银眸似乎被蒙上一层白雾,耳边的尖笑变成千千万万道声音,重复着最伤人的话。
“恶心。”
“令我恶心...”
“令我恶心!!”
“啊...”
银眸震荡,伤痕尽显,短促的呼吸夹杂着破碎的声音。
好似回到登仙道被遗弃的那一刻,澹卿无助的跪在山间,看着练红缨逆光远走的背影,彻骨的哀嚎换不来一个回眸。
“呃啊!!”
银枪大开大合,毫无章法胡乱挥动,可打不散、走不出茫茫白雾。
真气紊乱,银眸燃出的异火冒着不寻常的光,澹卿的脚步逐渐虚浮。
忽然,一股失察的气息近在咫尺,澹卿只觉被人攥住衣领,被迫矮下半截,低头强迫对上清醒的浅棕色眼眸。
“冷静。”
命令的语气,似有法力将澹卿定在原地,可起起伏伏的胸膛,仿佛有满腔情绪随时会喷涌而出,银枪随着主人紧攥的力度,微微颤动。
好在游龙银枪,最终克制在掌心。
澹卿气喘吁吁的盯着练红缨,眼中闪过怨怼,薄唇启启合合。
“你...你...”
仿佛责怪她为何做出那些举动,可声音卡在喉咙。
澹卿不忍再看,侧头阖眼,喉头滑动,艰难的咽下所有。
再睁眼时,耷拉的银眸里,全是委屈。
“...”
练红缨似乎知道澹卿想说什么,她目光低垂,避而未谈。
晦涩的目光难以读懂,一如练红缨本人。
她松开澹卿的衣领,抬手想要触碰,可于半路收回,改为替澹卿整好衣领,毫无感情的陈述着:
“成神没有回头路,神眠之地不能回看,也绝不能走回头路。”
澹卿几个深呼吸,恢复冷淡模样,点点头算是回应,余光看到左护法侧身持剑,想来一开始应是她出剑阻拦。
练红缨没有多言,倒是左护法轻蔑的上下打量澹卿,一声嗤笑:
“拖后腿的废物。”
澹卿哑口,以下仙实力仅一眼就被蛊惑心神,确实难堪,心中暗道定要在神眠之地,寻得突破方法。
上古神的机缘,并非靠争抢打杀,而是时机和气运。
俗称,撞大运。
而组队本是为抵御身负神兽血脉的强悍妖兽,意外的是,三人漫无目的的游荡小半日,一只鸟都没见到。
反倒是左护法怀抱长剑,叽叽喳喳的左一句宫主,右一句宫主,仿佛粘在练红缨身上。
“安静。”
忽而练红缨出声打断,左护法一愣,张了张口,可随即她脸色一变,顺着练红缨的目光看向东南方。
澹卿微微蹙眉,几息后,迟钝的感应到神力波动,东南方金光荡漾。
“宫主,是神眠机缘。”
左护法喃喃道,随后她有些激动的说着:
“宫主,我们且去看看!”
“不。”
练红缨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却是足尖轻点,寻得一处山腰背风处,远眺天际。
左护法和澹卿虽不明用意,但相继落在练红缨身边。
“嘎——嘎——”
远方的雁叫传入耳中,一只、两只、三只...连绵成片的雁妖飞向东南方。
银眸眯起,澹卿目极远眺,慢慢错愕。
地平线处,成群的妖兽奔向神眠机缘。
“兽潮。”
澹卿言简意赅的说着,银眸却从妖兽处,移到提前感知的练红缨身上。
不知不觉间,练红缨的修为竟恐怖如斯!
成群妖兽自山下奔袭而过,三人屏住呼吸,以避锋芒。
“唰——唰——”
东南方迸发出一道道真气,远方空中三四个如芝麻大小的仙者,奋力斩杀来妖,血腥味随之飘来。
奈何数量太多。
练红缨冷漠的看着最后一名仙者坠落,兽群仰头贪婪的吮吸着四溢的神力。
“宫主,这不寻常。”
左护法神情凝重的低吟,野性的眸子盯着集体修炼的妖兽们,继而补充道:
“方才有组织的围剿,不像妖兽本性,更像是...”
“有大妖控制。”
澹卿淡淡开口。
“啪嗒!”
没等练红缨回答,微小的声音异常刺耳,一滴圆圆的血点落在她的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