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什刹海一带,杂糅着一幅幅欢腾的景象,为秋末冬初的庄严添了那么几分活泼。
苏然和邵杰缓步从后海的一条胡同里走出,穿过街道,走向湖岸边。
几个冬泳的北京大爷身上只着了件裤衩,或已经钻进水里,或站在那儿聊天儿。湖面结了一层很薄的冰,再冷些,这里会有更多的孩童聚集。
邵杰触景生情: “还记得小时候吗?我们在这儿滑冰。”
“那个时候……”苏然望着湖面,脑海中浮现出叶涵的身影,还是打开了彼此都不想触及的话题,“那个时候姐姐还在。”
时光寂静着,伤感着,却模糊不掉记忆中的那个人。
邵杰轻轻叹了口气,顿了顿问:“你后来见过可欣吗?”
苏然偏过头来:“你知道?”
“知道,叶涵和我说起过。我记得我还问过她是不是认真的,有什么打算,毕竟苏家和魏家都不是平头百姓。”
“我也是后来在姐姐的日记里才知道的,她瞒家里瞒的很深。一直到……”苏然不想去回忆,也不想说出那几个字,“我一进门,看到可欣姐坐在沙发上双眼红肿,爸爸面色凝重,赵阿姨抓着可欣姐的手……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后来我再也不敢来这片儿了,生怕遇上可欣姐。”
“叶涵很爱她。”邵杰回忆着。
“是的,姐姐在日记里,一直称她是自己的爱人。”
“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我回来后还没有去看她。我们这个圈子太小了。离开了,竟然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知道去和谁要。”
“奶奶应该还住在这儿,应该去看看老人家,”苏然垂下双眸,神情黯淡,“不过我也没去。”
“我们就是在奶奶的院儿里长大的。”
可谁也没开口提议要去看看,他们都不想去触摸那段伤痛,也不想那个已经暮年的老人想起叶涵来。
就这么沉默了一阵,苏然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问邵杰:“你在国外呢?这些年怎么样?”
这是邵杰回国后,她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邵杰勉强地笑了一下:“和这儿并没什么不同,如果真要找出点儿不一样的,那就是……朋友更少了,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看来叔叔管你管得也很严。”
“其实不用长辈说出来,我们也该有自知之明。我们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要比其他人更懂事。”
“所以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选择了我。”
这算不算政治婚姻,苏然没有问,她不想说得更透彻直白。
邵杰愣了一下,随之一笑,把脸偏过去望向远处:“我们之间毕竟是有感情基础的。”
“儿时的情谊吗?可那不是爱情,你喜欢的是我姐姐。”
邵杰眉头微蹙,转过脸看苏然。
苏然的眼神并不尖锐,可就是她这种纯真又无比柔和的眼神,令邵杰无处躲避。好在苏然好像比他更懂事,没等他想出该怎么表态之前,就已经转过身去不看他。
“我们是发小,比任何人都亲近,也都看得清彼此……即使对彼此的印象已经模糊。姐姐从小就是人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你喜欢她很正常。”
“然然——”
“我可以答应这门婚事,”苏然出乎意料地说,“就像你说的,我们这样家庭的孩子,应该比常人更懂事。”
眼前的热闹谁都看不见了。邵杰没有说话,苏然也是。他们两个人站在后海的岸边无声地看着冰面。冷风吹过,带走了一些什么,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
湖面上似乎遥遥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可他们都知道,时光已逝,他们已经长大。
这份沉默一直持续到邵杰把苏然送回家。临下车的时候,邵杰低头看着方向盘,犹豫着开口,这次他没有叫苏然的名字。
“或许我可以替她照顾你。”
苏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没说话下了车。
邵杰坐在车里目送苏然的背影。他一直都错了。苏然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这个看似天真的女孩儿比谁都坚强,比谁都明白。无论对谁来说,他们都是彼此最好的选择。这点,苏然比他更清楚。
反倒是他的遮掩显得自己是个伪君子了。
“对,苏然,你是最好的选择,于公于私都是。”
说罢,邵杰的眼神变得坚定,开车驶离了空军大院。
刘冰洋刚进了家门,就接到了苏然的电话,她边换拖鞋边充着电话那头调侃。
“怎么了?写论文写头疼了?要姐姐给你鉴赏鉴赏艺术吗?”
“你今天忙吗?”苏然问。
“还行吧,待会儿还要在电脑上忙一阵。你无聊的话,我们可以视频通话。”
“还是算了吧,不能害你出错。”
“你在干嘛?还在写论文?”
“嗯。”
“什么时候能写好?写好就回来住了吧?你们寝室的人都回来了?”
苏然抬眼看看卧室的门:“不太清楚。”
“没事儿,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反正你有我这儿的钥匙。”
“嗯。”
“天冷了,多穿点儿。别去接活了,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我给你送学校去。你就乖乖地写论文吧。”刘冰洋嘱咐。
“不用担心我。你也多穿点儿。”
“哎呦——开窍了?这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啊!”刘冰洋感慨道。
“我又不是傻子。”
“那你平时的无辜都是装出来的了?我不会遇到个蹭吃蹭喝的骗子吧?”
“那你认栽吧,说明我的骗术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