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推搡着,被掌掴,被踹……
“杀人犯的儿子还想进篮球队?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诶?说说你爸怎么杀人的?你不是你爸亲生的吧?看他这窝囊样儿!”
“还手啊!你还手啊!操,真他妈没劲!走!”
那些个人影终于离开,那天他躺在地上躺了好久好久……
他独自一个人承受着这些痛苦,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孩子已经遭受这种霸凌这么长时间了!你们这老师是怎么当的?学校就无动于衷吗?这可是你们的学生,他才十七岁!”
办公室里传出景思明的咆哮声。
教导主任极力地解释:“我们已经开除了那几个学生,可是学校之外的我们管不到啊!我们不可能二十四个小时派人盯着你家孩子吧!”
景思明摔门而出,拉着他走出去。走廊里全是学生,好多好多他的同学。
怀念学生时代吗?不怀念,景思阳一点儿也不怀念。
他们家条件不算很好,他很小的时候总盼着过年,因为过年时,他的思明大哥会回来,会给他带好吃的,买新衣服。上了初中,家里好过些了,父亲却突然入了狱,县城并不大,很快就传的人尽皆知。
谁都可以来踩他一脚。
就算和他玩儿地挺好的玩伴也疏远了他。大家都是一样条件家庭的孩子,谁也没胆子待在他身边。
“走,告诉我欺负你的都是谁!”
“哥,哥——”他拖着景思明的手不肯走。学校不是没找过那些人,可找过之后,下次打得他更狠。
“你就这么害怕他们?你能不能争口气?”景思明双眼通红。
他忽然就哭了。大哥在他心里原本就是高大的形象,现在这幅生气的表情,让他看了更害怕。
景思阳想到了他的父亲,他害怕他的大哥也因为他变成杀人犯。
他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我不要做杀人犯的孩子!我不要!我不要大哥去杀人!”
整个走廊都是他的哭声。老师们也出了办公室,所有人,都看着他。
可没有一双手是能帮助他的。
景思明错愕地望着他,这是从小到大,弟弟说话最大声的一次。
几分钟后,他慢慢靠过来,颤颤巍巍把弟弟拥入怀中,声音哽咽:“我没想杀他们,我不会杀他们,我只是想……”
他只是想用法律的武器,教育教育这几个没教养的孩子。
“算了,算了……”景思明抱着弟弟,三十几岁的大人也像孩子一样哭了。
他带着景思阳离开了,离开了那个小县城,离开了那些是是非非,离开了那些恶毒的少年。
从那天起,景思阳的生命里便只有大哥。
“不知道北京的学校好不好进,我打听打听——”
“哥,我想出国。”
“出国?”景思明盯着弟弟看了几秒,“也对,出国……出国。”
他知道弟弟是想找个没人知道那件事的地方,可他这么小,一个人行吗?
“你有心仪的学校吗?”
景思阳微微摇摇头。
“那有没有什么打算?我托朋友问问,看看美国那边儿有什么——”
“不去,哥,我不去那儿。”
“你不是想出国吗?”
“美国,英国,日本,韩国……我都不去,找个偏点儿的……留学生不多的……”
“你是怕遇到他——”
“哥,我会还你的!我以后工作了一定还你。求你,别问了。”
半年后,他踏上了飞往异国的航班,带着满身的伤。那个时候,他也不过才十几岁。
“等着急了吗?我顺便洗了个头发。”刘冰洋开门上了车,在头发上扒拉了两下,发动车子。
景思阳看向车窗,随手把眼角的泪痕蹭掉:“我玩儿手机呢,没觉得过很久。”
刘冰洋换了件棕色呢子的西服,腕上戴了只皮带的手表。隐隐约约能闻到她身上护肤品的香气。
“怎么了?”刘冰洋发现景思阳盯着她看,“我脸上有东西?”
景思阳嘿嘿一笑:“姐,你工作的时候都没穿这么正式过。”
“工作的时候……那不是怕蹭脏了嘛!”
“我看不是,是因为没有苏然姐看着。”
刘冰洋晃了晃脑袋,浅笑着说:“算你说得对行吧……呵呵,这身还行吧?”
“行是行,就是有点太商务了。”
“是吗?”刘冰洋瞅瞅自己的胳膊,扭头问他:“不然我再去换一身?”
“脸也有点白。”
“脸?脸……”刘冰洋才反应过来,“你小子逗我啊!我又没擦粉!不过是涂了个水乳而已。”
“还喷了香水,还冲了澡。”景思阳继续补道。
刘冰洋咳了两声,清清嗓子:“让你等了半个多小时,话就变这么多?”
景思阳蹭了蹭靠垫:“我就是实话实说而已。”
“今儿十几来着?”
“十八,您忘了咱在训练馆吃汤圆了。刚过了几天才。”
“忙晕了,”刘冰洋看着前面的路,又自言自语,“应该是开了。”
“什么?”
刘冰洋打了转向:“咱们绕一下啊……”
车子驶过一所大学,在巷口停下。
刘冰洋探出头去望了望:“你在车上等我一会儿。”说完就下了车。
北京这几天下了雪,巷口堆着几个雪堆,景思阳看着她缩着脖子,走进了一家小店。他忽然想起来,这家店他们年前来吃过。
当时老板说过,十五以后开门。
不一会儿,就见刘冰洋拎着一个打包袋出来了,天气冷,她穿得薄,就一路缩着脖子,驼着背。走到车门前,跺了两下脚赶紧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