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路帆凑合过得了。”
“啊?”
思路被打断,王旭然愣愣的,没反应过来。平时许千和他的联系不如跟张淳、李炳然多,好多信息是他没跟进的。
“你有对象了之后,你们俩还有联系?”
“害……”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人,死皮赖脸呗。”
“没想到啊,千儿,挺渣的呀?”
“确实。诶呀,倒也不算吧。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我对她很好的。”
“可是你心里有路帆啊。”
“她知道这件事。我没瞒她。我也想心里只装着她一个人,试过了,做不到。”
王旭然眯着眼睛摇摇头,“搞不懂你们这些痴男怨女。啊,不对,痴女怨女。”
上了车,朝着家的方向一路开去。之前在电话里告诉过,从三亚回来以后,周梅就搬走了。高中时住的房子空着,留着等许千回来。
“介意我抽根烟吗?”
“你抽烟?”
“啊。”点点头,从衣兜里拿出烟点上,另一只手抹了把脸,“马上就戒了。”
“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多?大概吧。”
“够愁的啊许总。那怎么又要戒了?”
喷出的鼻息带着笑意。两只手不自觉地交叉在一起,摩挲着指尖的倒刺。
“怕被骂。”
“呦,”王旭然偏过脸,从墨镜的侧边打量起她,“谁啊,还能骂我们许总了?”
“还能有谁。”
“帆姐?诶,一开始我就没听明白,你俩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怎么觉着,这里面好多事儿我都不知道呢?”
“你确实不知道。”
许千搓了搓手,调低座椅,抱在胸前,慵懒地向后靠去,把从上大学到现在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捋了一遍。这其中,有的他知道,有的不知道。王旭然听得入迷,一副认真的样子,努力理解时间线和人物关系,最后终于弄懂了来龙去脉。
“所以说,这次回来,你的主要任务,还是去找她呗?”
“缓两天吧。我怕一回来就去见她,情绪太激动,又做什么傻事。”
“你都做了那么多傻事了,也不差这一件。”
“就是因为以前太傻了,才走得这么僵。”
“那你以后什么打算?这马上就毕业了。你肯定得考研吧?但是考研了你就还得和她再异地三年。你怎么选?”
“我想和她商量。”
“直接说?”
“嗯。再耗下去,真不一定是个什么结果。”
“行啊!”一打方向盘,王旭然不无感叹地长叹一声,“你们俩这么些年,呵,也真够折磨人的。”
许千把烟盒里的最后一支拿出来点上,闭上眼睛,用力吸了一口。
六年多了啊。
独居的日子清闲自在。九十平米的房子,都归她自己。她喊了那三个“拜把子兄弟”过来帮忙,把房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下。她的卧室换到周梅之前住的那间,空出来的屋子改作书房。客厅装了投影,阳台摆了长桌,冰箱里塞满啤酒和饮料。整间屋子最让她感到快乐的一处设计,是床铺对面做的类似照片墙的东西。稀疏的网格上,夹着一页页纸:考卷、作业、纸条……它们原本被存放在床下最深处的箱子里,是高三那年整理密封、以为一辈子都不敢回看的秘密。不同的纸张,不同的内容,唯一相同的是一成不变的两种笔体。
每天晚上上床之前,她都要站在墙边看上一会儿。锋利的笔迹有穿破时间的力量,让过去的日子触手可及。
纸张和纸张之间的空白,被小小的相纸填满。照片全是瞬间的抓拍,模糊,却有种暧昧的情绪。这些都是在大一那年冬天回来的时候照的。趁着路帆不注意,迅速掏出手机,留下纪念。
这间房子就像是一个标志。曾经隐藏着的东西被摆到了抬眼可见的地方,一如许千的感情,从一开始的遮掩,终于走到了开诚布公。
她找以前的同学写了幅字,挂在门厅作为装饰。字很简单,只有“山海”。
我翻过了我的山。山后,是一片蔚蓝的海。
再次和路帆相见,是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场合。毫无准备,措手不及。
收拾屋子的时候,翻出来一台面包机。许千在家闲着没事,合计做个面包试试。原料不够,决定去买,顺便再带点零食饮料回来,补一补库存。
从小区出去走十分钟就有一家不小的超市。天气热,她懒得折腾,脚下踩着人字拖,扣个帽子就出门了。到了超市,推着购物车慢慢悠悠地左看右看,正比较着面粉的价格,忽然被一个声音击中。
“等一下,我买一袋面粉。”
心跳陡然加快。根本不用看,她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脚被钉在地上,抬不起来。她只能寄希望于帽檐够大,能挡住五官,让她认不出来。
可是熟悉的人,就算在人群里看见了一个侧影,也能毫不怀疑地喊出对方的名字。她能做到,路帆当然也能。
“许千?”
语气上扬。不是试探,而是惊讶。
刻意拖住时间,留出一秒的空白。脑袋里飞速回忆,居然找不出她的模样。直到转身抬头,网络才被连通。
“老……老师。”
很奇怪。再一次相见,她竟和六年前一样磕磕巴巴。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听你说?”
“前几天。”
“你自己来的?”
“嗯。”
“自己住?”
“嗯。”
连问了几个问题,路帆屏住呼吸停下,用眼神代替言语,意犹未尽地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