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被酒精支配迷惑。”秋臻说,“很多人喝醉后只会做一堆蠢事,第二天才追悔莫及。”
祖唤笑了笑,“或许有天等你尝试了,会喜欢上那种感觉。”
“不可能。”秋臻回答得斩钉截铁。
门外传来孟竹君爽朗的笑声,紧接着林阿姨扶着她进来了。
“在看星星呢?今晚的夜色的确很美。”孟竹君心情很好,进了屋还在感慨,“我年轻的时候,这镇上的月色更美,人不同,景色也不同啊……”
祖唤勾了勾嘴角,他外婆有时候就是哲学家。
他看向头顶密布的星空,在心里将这一刻永久铭记。
“小秋,那我先回去了。”林阿姨从里屋出来,看到秋臻静静地和祖唤并排坐着,有些意外。
她在七星院做事的时候时常看到秋臻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望着远处的大海发呆,她从未在一个年轻男人身上见过这样的沉静,静得如同一尊雕塑。
不过这会儿看着吧,他好像多了些人情味儿,大概是因为脸上的神情不再那么单一。
“您回去吧,今晚辛苦了。”
林阿姨笑着摇摇头,“听说台风要刮到这边来了,明天有雨,我得回去收衣服了。”
这么热的天儿,也该下场大雨消消暑气了。
院子重回静谧,祖唤随手拿过一罐还没喝完的啤酒,“你送我的是什么?”
“表,欧米茄的星座系列。”秋臻说。
祖唤哦了一声,语气抱怨地说道:“说出来就没什么惊喜了。”
“不是你要问吗?”
“……你可以说保密。算了,挺好的,让你破费了。”祖唤喝完最后一口啤酒,然后手指拢起,轻轻松松就将易拉罐捏扁了。
像在发脾气似的。
秋臻见他随手一扔,投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啪嗒一声。
“你喝醉了。”秋臻又提醒了一遍,“你不会发酒疯吧?”
祖唤摸了下额头,有点儿凉,他勾起嘴角笑了,搬着椅子对向秋臻:“你要是担心我做蠢事,可以先回去。”
“我的车还没回来。”秋臻姿态好整以暇,有点儿看好戏的意味。
祖唤嗤笑一声,拍拍手:“挺好的。秋臻,其实吧,我……”
“嗯?”
“你还教过我小提琴,你记得吧?”祖唤问。
“没忘。不过,要从那么远的时候聊起吗?”秋臻头一次看到祖唤喝醉酒,除了觉得新奇外,倒算不上讨厌。
他身上没有酒鬼复杂的浑浊气味,就连喝醉酒后,眼睛也是很明亮的,笑起来依然向下弯着,跟小时候没什么分别。
“今天吴素他们都送礼物了,就连秋颂都准时把礼物送到我家门口了,你……明天送的话,缺少诚意吧?”
“你对长辈也这么苛刻?”秋臻反问。
“你就比我大五岁而已。”祖唤无语。
秋颂也总这样说。
秋臻嘴角微扬,“那你想要什么?”
“这样吧……”祖唤想了下,揉着太阳穴说道,“你拉一首小提琴曲子?大家都说有你在的音乐会一票难求,这个礼物太值了。”
秋臻看着他不说话,眼眸里流转着深意,给人以无形的压力。
但此刻祖唤醉酒上了头,反应很迟钝,他大概意识到了不对,但也只是眯缝起眼睛试探问道:“你生气了?你不会想要揍我吧?秋颂说你练过拳,真的吗?”
他越说越觉得脑袋昏沉沉的,但还抚着额头继续说:“你不要跟我动手,我现在有点儿晕,可能会下意识还手。”
秋臻笑了,更多的是无语的意味,“你就笃定我打不过你?”
祖唤摊开双手看了一眼,然后又看看秋臻,“看着我的胜算更大。”
秋臻没回话,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祖唤拖了一把椅子挡在面前,下巴搁在椅背上,拧了拧眉头,“你要找帮手?”
秋臻静静看着祖唤,直到那边的电话拨通,才冲老王说道:“你将人送到了吗?嗯,帮我把二楼书房的小提琴取来……好。”
祖唤觉得醉了的人肯定不是自己,他只是脑袋沉,但思维还是很清晰的,甚至比平时还要清晰。
不多一会儿的功夫,老王送来小提琴,然后又出去了,秋臻开始沉默地调音——
整个过程不可思议得有些诡异。
但祖唤呼吸很轻,生怕秋臻稍不对劲就改变了主意。
调好音,秋臻拿着琴弓点了点祖唤的手背,让他回过神来,“想听什么?”
祖唤手背像羽毛挠过似的痒,明明只是很轻地点了下,那触感却一直没消散,他右手抬起了点,“你随意。”
只要是秋臻拉响的乐曲,对他来说都意义非凡。
众多乐器当中,祖唤最喜欢小提琴,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秋臻——秋臻怎么就能将小提琴拉得那么好?万中无一、万里挑一。
当婉转、低沉的弦音响起时,祖唤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
琴弓在秋臻手里扬起又落下,摁弦的动作娴熟、不疾不徐,尽管不像演出时那样身穿剪裁合体的燕尾服,但他浑然自成一种独特的气质,他就站在那里,便如同主角般自带光芒,敛眸、抬眸,月色倾洒在他侧脸上,多了几分清丽,少了些许冷淡。
虫鸣为他伴奏,葡萄架上的藤蔓投影到地上,随清风摇曳。
祖唤感到一阵鼻酸,他真是醉了。
终于,一曲完了,秋臻缓缓放下琴,眼里透露出不可思议,他看着指腹上的伤口,裂开了些,有血丝渗出来。
他拉了一首完整的曲子,以一种宁静、不受回忆片段折磨的状态拉完了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