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秋铭提着打包好的饭菜进来,见到这一幕愣了下,祖唤下意识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秋铭?”秋臻听见有人进来,下巴微微抬起,拧着眉问,“病房里还有谁在?”
秋铭看了眼祖唤,然后将食盒放到一边,随口胡诌道:“是……新来的护工,他不会说话。”
“我说了,不需要新的护工。”秋臻僵直的背部放松了些,不过语气还是很冷淡。
“秋臻,爸为了你的事忙前忙后,光是护工就筛选了好几波,大家都知道你的心情不好,但你能不能也为爸考虑考虑?全家现在都在看着你的脸色说话,你也该振作起来了吧?”秋铭一股脑地说完。
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秋臻如同雕塑似的面向秋铭的方向,眉头轻拧,嘴巴轻抿崩成一条直线,看着很严肃,旁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秋铭说完这话也后悔了,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正想着怎么找补两句,秋臻终于开了口。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就凭你年纪比我大吗?”
“我,我是你哥!”秋铭有些愤愤。
秋臻嘲讽地勾了勾嘴角,然后将轮椅调转面向窗户那边:“你身上有膏药的味道,我不喜欢。明天不要再让我闻到。”
这话是对祖唤说的,但显然秋臻并不知道这就是祖唤,不过他至少同意人留下了。
祖唤摸了下大腿的位置,那儿的确贴着膏药,秋臻之所以没察觉到是他,或许正是因为这膏药的味道。
秋铭拉着祖唤出去了,对他说道:“秋臻脾气就是这样,你别介意。最近他都不让人来探望他,所以才谎称你是护工,明天我就让新人过来……”
“叔叔,我可以过来照顾秋臻吗?”
“好——啊?你说什么?”秋铭没反应过来,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祖唤又重复了一遍,见秋铭一副不理解也想不明白的表情,他解释道:“秋臻出事我也有责任,我得为他做点什么,心里才好受些。”
秋铭张了张嘴,眼里还是有讶异,半晌才说道:“你这孩子的心理包袱太重了,秋臻出事儿其实跟你没关系。”
祖唤看着他不接话。
“这件事我得跟老爷子说一声。”秋铭说完又拧着眉问,“你照顾秋臻,耽搁了你自己的正事儿怎么办?”
“您放心,我能平衡好。”
秋铭叹了口气,“那好吧,如果你不想做了,我们再找护工也行。已经换过几波人了,他总有理由把人赶走,你——我不知道又能坚持多久。”
他笃定祖唤不会坚持太久,但他想,既然祖唤主动请缨,如今又没有更合适的护工人选,人品可靠的祖唤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其实做秋臻的护工是个轻松的差事,他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花费在床上,因为眼睛还覆着药,也很难分清他究竟是在发呆还是在睡觉。
祖唤想让他出去晒晒太阳,呼吸新鲜的空气,反正总比一直呆在病房里好。
所以趁着吃完饭的那段空闲的时间,他没打招呼就推着秋臻往住院部的后院儿去。
“你想把我带去哪儿?”意识到不是往病房的方向去,秋臻头微微往后偏了点,控制轮椅骤停下来。
祖唤扶着把手,另一只手快速打下一行字,开启语音播报模式后放到了秋臻耳边,机械的女式语音响起:“秋臻先生,我们现在正在去住院部后院的路上,赵医生说你需要适当感受外部刺激,您父亲也希望您能多出去晒晒太阳。”
语音抑扬顿挫,语速慢,声音又尖又细,它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听起来很滑稽。
秋臻冷笑一声,“这是我的意思吗?”
祖唤想了想,又发了一句话:“我带你去后院逛逛,如何?”
他们此刻就站在住院部楼下的走廊里,外面的灌木丛挡住了一半阳光,不过照样空气流通,祖唤想,如果秋臻不答应去后院,那他就抵着轮椅的轮子,死皮赖脸地在这儿多停留一会儿。
这里至少空气流通,比病房里好。
不过下一刻秋臻便放开了控制轮椅的手,没说话,算默认了。
祖唤笑了笑,快速发了一条新消息:“谢谢你配合我的工作。”
他们继续往后院去。路上的栾树开花了,浅粉色如同灯笼,恰巧微风掠过,刷刷地掉落不少,秋臻怀里接了几朵,还有吻着他面颊擦过去的。
秋臻摸索着从怀里拿起来一只,指尖捻着的动作很轻盈,“是什么?”
祖唤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回答,骤然想起自己是“哑巴”后,声音堵在了嗓子里。
他打字:“栾树结的灯笼。”
随后他找到一段文字,与这个场景极为贴合,由着AI将文字念出来:“大树下,破碎的阳光星星点点,风把遍地的小灯笼吹得滚动,仿佛喑哑地响着无数小铃铛……谁又能把这个世界想个明白呢?世上的很多事是不堪说的……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
整段文字念完,秋臻没有打断它,不过当声音戛然而止,他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怎么,你是想让我也参出一条救赎之道,还是夸你有文化?”
祖唤的手指停在手机屏幕上方,片刻后回道:“跟主顾分享周围的人和事,让您的心情保持愉悦,是我的责任。”
他推着秋臻往阳光明媚处走去。夏天离开得突然,入秋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尽管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但空气湿润,阳光也带了凉意。
祖唤拿出随身带着的薄毯,展开后搭在了秋臻腿上,动作间小心地没有碰触到对方。后院儿视野开阔,空气中有冷清清的、新鲜树叶的味道,祖唤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掏出手机跟秋臻描述周围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