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应该是这样平庸的。
“方秀计划”完全进入了新阶段,成为了一个多方合作的项目。古芝蓝平衡着研究院、古诚和阿尔科基金会三方,并从中壮大自己的实力。司一冉俨然成了研究的中坚力量,总是跟着她三边跑。
可无论是她还是司一冉,在业界里都显得太年轻,蛋糕做大了,就总会有更有实力和资历的人想来分一杯羹。为此,古芝蓝可没少花脑筋,但她不会让人知道她付出了多少,她只会让人看到,她总能微妙地掌控着主控权。
···
有天古芝蓝去研究院找古院长商量事情,临走时路过休息室,却看到方秀一个人在那儿,正在看装饰鱼缸里的鱼。
稍稍犹豫,古芝蓝过去跟她打招呼:
“来做例行检查?”
“古小姐。”方秀微笑,“刚做完。”
“一切正常?”
“嗯,这次做了很多心理测试。”
“做了很多题吧?”
“是的,他们要逐题念给我听,花了挺多时间呢。”
对了,之前有说过,方秀无法阅读。真搞不懂何荷允为什么要开古籍店。
“你也辛苦了。在等何荷允来接你?”
“没让她来,我自己来的。”
“怎么了?”古芝蓝有点意外,“吵架了?”
“没有啦。这里我很熟悉,自己来就行了。”
“她倒是放心。”
方秀就笑了:“她才不放心,我坚持不让她接送的。又不是小孩子。”
鱼缸里的悠哉的小鱼猛地转了个弯,古芝蓝也话锋一转:
“你们在一起了?”
方秀有点惊愕,过了一阵,没有否认。
意料之中,但古芝蓝心里还是抽了一下——这就尘埃落定了吧。
“挺好的,能在这个时代找到归属感,大家都会很替你高兴。”
“嗯……谢谢。”
说话间,古芝蓝看出来了,方秀的神情,并不是纯粹的喜悦,还掺杂了点别的消沉。她本可以选择忽略,但她挪了挪腿,侧身倚在放鱼缸的桌子上,又问:“怎么了?真的闹别扭了?可以跟我说?”
其实古芝蓝觉得方秀不会说的,毕竟根本就不熟,远没到可以聊这种话题的程度。
也许方秀实在没有别的朋友,也许方秀觉得不熟更适合诉说,她说:“是我的问题,我觉得不安。”
“嗯。”古芝蓝拉过椅子,坐下来听她说。
“阿允对我很好,但我不能陪她很久。他们没说但我知道的,以体细胞的状态,我的寿命不会很长。”
“何荷允很清楚,谁都不敢保证自己生命的长度。”
“嗯……”
“还有呢?”显然这个担忧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透亮的鱼缸里养着几条半透明的小鱼,色彩鲜艳的尾鳍在水里细微又高速地摆动着。方秀一直都在仔细地看着这些灵巧的小鱼。
“这种鱼我有印象,小时候家里也有这种鱼。你看,我连小时候的家是怎样的,爸爸妈妈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却偏偏记得养的鱼。”
倒是有点意外。
顿了顿,方秀又继续说:“有时在电视里看到一些地方或者某些镜头,也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司博士说这是好事,可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说不上来。”
“不对劲?”
“这些细碎得无法拼起来的印象挺……折磨人的,远不如完全遗忘来得痛快。而且,面对阿允时我总会担心,担心万一某天想起了什么,我可能就不是现在的我。”
“怕完全变了个人?”
“嗯……阿允总说,她喜欢现在的我。可是,如果我变了呢?”
“你变了她也会喜欢你的,她是这样的人。”
“我怕的是:我对她的喜欢会变。”
恋爱中的人,总是这样患得患失的吗?古芝蓝不清楚,在她看过书上,大多讲的是对对方的患得患失,没多少人怕自己会变。
……
“何荷允肯定也感觉到了吧?你的不安。”
“嗯……”
“你们谈过了吗?”
“谈过……”
“但谈不拢,她也在烦恼,对不?”
“嗯。”
古芝蓝觉得头痛,自己竟然在为拒绝自己的人的恋情伤脑筋。她说:
“何荷允是个永远朝前看的人,不留恋过去,享受现在,对未来充满信心。”
“是的,你很了解她。”
“但是,你终究很想知道自己的过去,是吧?”
这次方秀沉默了许久才回答:“是的,非常想。这份好奇让我害怕。”
这是古芝蓝万万没想到的,她以为这两个人应该从此幸福愉快地生活。这样才对得起她的退让和成全。
……
“你有跟司一冉说过吗?这些想法。她不是负责你的心理建设吗?”
“司博士?有提过一些。”
“她怎么说?”
“她说我的记忆回路应该还在,只是无法提取。”
古芝蓝更头痛了——就是你,呆子,给了她过多重建记忆的希望。
···
经过这次短暂的聊天,古芝蓝倒是跟方秀熟了一些,从某种程度来说,变成了朋友。偶尔碰到会打个招呼,有次顺路还开车捎带了一程。
确实,方秀也是个挺好的人,待人也很真诚,是个不错的朋友。
她也愈发希望方秀跟何荷允能好好相处,两人都更快乐一点,这才不枉费她那么难过地哭了一场。
有时她也会想:自己就哪里比不上方秀了?
“你在想什么吗?很麻烦的事?”
司一冉突然的问话把她吓了一跳——那是她总想问何荷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