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小剧场——还好, 我们都没有放弃。
电车门缓缓打开，羽生清安的目光毫无波澜地掠过周围来往的行人，之后擡脚朝着出口走去。
今天是他覆诊的日子。
拒绝平等院夫人想要陪同的想法, 羽生清安撒了个慌，说有朋友和他一起。
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肩, 在心里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事实上, 羽生清安只是不想让平等院夫人知道他现在还用左手偷偷打球的事。
即使他已经和田中医生'串通'好了。
车站距离东京综合医院并不远, 而在进去前, 羽生清安还特意检查了一下自己网球包里的'特殊物品'。
医院的覆建中心和住院部挨得很近。
羽生清安听着不远处传来孩童嬉闹的声音，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他沿着长廊走过去，就看到了在中央花坛边上玩耍的小孩们。
“诶？！是清安哥哥！！”
“清安哥哥来啦！！！”
“哇——”
…
忽然，几声清脆的童声响起，站在最外面的小孩眼尖地注意到了走过来的人。
认出羽生清安的小孩有些激动地挥了挥手，便向他跑了过来。
羽生清安看着朝自己跑过来的小女孩, 快走几步，便蹲下身, 张开双手。
“清安哥哥来看你们啦……”
被小家夥们包围的羽生清安抱抱这个, 摸摸那个, 眼底泛着无奈地笑意。
“对啦, 清安哥哥有带‘那个’嘛？”
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压低声音凑到羽生清安耳边问道，眼神期待。
羽生清安有些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当然。”
“清安哥哥可是和玲子拉勾了。”
听到他的话，玲子顿时激动起来, “好耶——”
“最喜欢清安哥哥了！！！”
“玲子！昨天你还说最喜欢的人是精市哥哥！”
有一头漂亮卷发的小女孩鼓了鼓脸, 对好友花心的行为很不满。
“最喜欢的只有一个才对！！”
“不要嘛美酱——”
……
小孩子可爱的对话让路过的人忍俊不禁。
“羽生君还是一如既往的‘受欢迎’啊…”
认识羽生清安的护士姐姐忍不住调侃道：“要知道这段时间孩子们已经被幸村君俘获了欢心哦……”
听到她的话, 羽生清安佯装低落的样子。
“这样啊, 真让人‘伤心’……”
“原来清安哥哥已经失宠了吗？”
“不是不是！才没有这样啦！”
“清安哥哥不要这样想！玲子最喜欢精市哥哥, 我最喜欢你！”
“啊——好狡猾啊美酱！！！”
…
听着小孩们幼稚天真的对话，羽生清安和护士纪子姐姐相视一笑。
“那清安哥哥先去田中医生那里了哦。”
“等一下再来和你们玩。”
他冲玲子眨了眨眼睛，得到她比划出来的‘ ok’的手势之后，才背着网球包离开。
田中医生的办公室在三楼。
电梯门打开之后，羽生清安忽然一顿。
“抱歉。”
盯着陌生人看这件事是很不礼貌的。
他错开身位走出电梯，歉意地冲站在等电梯的紫蓝发色的少年笑了笑。
“没事。”紫蓝发色的少年并不介意。
两人以电梯为介，交错而过。
在电梯门缓缓合上的时候，站在里面的紫蓝发色的少年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羽生清安背着的网球包。
“幸村君？！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护士看着回来的少年，松了一口气。
她的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在幸村迷茫的目光中打开了他的房间……
“精市哥哥——！！！”
“哇精市哥哥终于回来了！！”
“今天还能接着讲昨天的故事吗！！”
“呜呜呜真的好喜欢精市哥哥啊…”
“玲子！你刚刚还说喜欢清安哥哥！！！”
……
幸村看着聚集在他房间里的小家夥们，顿时明白了刚刚照看他的护士为什么会是那样的表情了。
“真是的，听纪子说，刚刚小家夥们还纠缠在羽生君的身边呢…”
护士笑着摇了摇头，对小孩子们见一个爱一个的行为哭笑不得。
“羽生君？”
听到陌生的名字，幸村顿了顿。
“羽生君和幸村君差不多大哦，和你一样，对这些小家夥们纵容得不行。”
护士一边解释着，一边将房间里的纱帘拉起，稍微遮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
“每次羽生君过来覆查的时候，玲子他们就很兴奋。”
似乎是回忆起当初羽生清安和小家夥们做的事，护士姐姐的脸上也有些无奈。
听到她的话，幸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刚刚在电梯口看到了那个黑发少年。
*
等羽生清安从唠叨的田中医生那出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羽生君再这样不听医嘱的话，我就有必要和平等院夫人展开一场会谈了。’
‘接下来三个星期内不要用左手打球了。’
‘如果羽生君想要对这个时限[讨价还价]，那我的建议是右手也一样。’
…
只是禁止使用左手打球和不准打球之间，羽生清安选择了前者。
他看着自己绑着白色绷带的左手，叹了一口气。
那就忍耐三周吧…
正当他回到花坛旁准备找玲子他们的时候，发现原本热闹的花坛已经变得安静下来了。
最后还是路过的护士告诉他现在这个时间小家夥们应该都在住院部203。
羽生清安从那个她口中又听到了‘幸村’这个名字。
‘幸村君每天都会给玲子他们讲故事。’
在去往住院部的路上，羽生清安回想着护士和他说的话，心里对这位纵容小孩的幸村君有了点‘共鸣’。
而此时的203，小孩们并没有在听故事。
“清安哥哥会的东西好多！”
“上次玲子他哥哥学会扎的辫子就是清安哥哥教的！”
“清安哥哥还会做好吃的点心！”
…
幸村眼睛弯起，认真地听着小家夥们对‘清安哥哥’的夸赞。
玲子坐在幸村身旁，抓着他的手，语气认真。
“精市哥哥我跟你说。”
“清安哥哥超级厉害的，就像动画片里面的超人一样！”
“诶——清安哥哥？！”
玲子说到一半，忽然从门口的玻璃看到了熟悉的人。
“哇清安哥哥好厉害！居然知道我们在这里！！”
这时小美已经打开了门。听到这句话的羽生清安一顿，和房间的主人对上视线，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笑意。
“打扰了，幸村君。”
羽生清安礼貌地点了点头，和房间的主人打了声招呼。
幸村并不意外来人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没关系的，羽生君。”
因为他们很大概率都是以同种方式知道对方的。
“清安哥哥清安哥哥！！”
玲子跑过来拉着羽生清安的右手，仰头期待地看着他。
而羽生清安见状，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他放在网球包，在幸村忽然顿住的目光中拿出了一大包糖果。
糖纸还是五颜六色的那种。
“好耶——”
“就知道清安哥哥不会食言的！！”
“我想吃橙子味的清安哥哥！”
“那我要桃子味的！！！”
…
幸村看着将糖果分给小朋友的少年，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他放在地上的网包，看着里面的网球拍，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羽生清安手上的糖果袋就已经空空如也了。
幸村见状，神情有些迟疑。
“没关系的。”
羽生清安看出了他的担忧。“纪子姐姐同意了。”
纪子姐姐是儿科的护士长。
他看着因为拿到了糖果脸上露出灿烂笑容的孩子们，忍不住勾起嘴角。
“而且，这也是纪子姐姐拜托的事。”
毕竟羽生清安不是经常来医院，而且糖果的定量分发，只有他这个定期过来丶最受欢迎的哥哥适合。
幸村偏头看着羽生清安的侧脸，难得地问了一个问题。
“羽生君，也是打网球的吗？”
这个话题跳跃有些大。
羽生清安拿着糖果袋的左手一顿，“幸村君，这很显而易见哦。”
他的网球包都还在地上呢。
幸村被他的回答逗得忍不住笑了笑。
“抱歉。”
“幸村君看起来有些蠢蠢欲动。”羽生清安看着幸村，忽然道。
幸村也不意外。
“当然，我已经很久没有拿过球拍了。”
他的脸上挂着笑容，但是羽生清安却能察觉到他别样的情绪。
那种情绪，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幸村现在要试一下吗？”
羽生清安脱口而出，却很快为此后悔。然而幸村却应下了。
看着幸村的脸，羽生清安沈默了一秒之后，拿出自己的球拍递给了他。
“羽生君也喜欢这个牌子吗？”
幸村拿着极其熟悉的球拍，为这样的巧合感到讶异，同时心中升起一抹别样的感觉。
然而当他握上拍柄的时候，神情微顿。
羽生君是左撇子？
他的目光不露痕迹地扫过羽生清安垂在身侧的左手，并没有开口询问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等到幸村君出院，就能尽情打个够了。”
羽生清安难得出声安慰。
幸村一怔，笑了。
“那能和羽生君约定一场比赛吗？”
羽生.定期糖果派送员.羽生：“…好吧。”
*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相处时的默契和愉悦，羽生清安和幸村交换了line联系方式，让当初应对平等院夫人的借口变成了真的。
羽生清安也不再像往常那样定期来一趟医院，而是时不时就过来探望住院的幸村。一来二去，也对幸村的了解更深了。
“幸村，你似乎有心事？”
医院天台上，羽生清安看着一直眺望远方的幸村，敏锐察觉到了他异样的情绪。
幸村似乎又消瘦了点。
“在担心队友的比赛吗？”他猜测着。
听说明天就是关东大赛决赛了。而幸村所在的队伍刚好在其中。
“不。”
幸村摇头，“我相信他们。”
那……
羽生清安看着身旁的人，眉头微皱。
“一直没有和你说，其实明天的手术……”
“成功率很低。”
听到这句话，羽生清安倏地瞪大眼睛，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
怎么…
怎么会这样……
幸村的声音很轻，他看着远方，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是尽管再低，我的选择也只有它。”
幸村转过身，冲羽生清安笑了笑。
“毕竟，我还想要继续打网球。”
想要和大家一起拿下优胜，想要完成那时候和羽生的约定。
羽生清安看着那双紫蓝色的眼眸，定了定神。
“…当然。”
第二天幸村手术的时候，羽生清安特意去了兵库很出名的寺庙求了一个御守。
平等院夫人看见后很诧异，但并没有说什么。
坐上去东京的电车，羽生清安总觉得揣揣不安。或许是因为昨天幸村说的话，也或许是今天幸村手术前发给他的消息。
到了医院，羽生清安遇见了幸村的队友。
看着站在门口神情不一的少年们，羽生清安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幸村他……”
“抱歉，羽生君。”
柳忽然开口，看着眼前神情担忧的黑发少年，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话语。
“……现在幸村可能要一个人待一会。”
“手术成功了吗？”
而羽生清安只有一个问题。
柳顿了一下，点头。
——手术成功了，成功了……
羽生清安心里一松，一直紧握的手也放松了下来。
可等他晚上去看望幸村的时候，却从医生那得知幸村现在的体况，今后可能无法再打网球了。
明明手术已经成功了……
坐在幸村的病房里，羽生清安看着坐在床上沈默不语的少年，忽然有些无措。
“…羽生。”
忽然，幸村叫了一声羽生清安的名字。他看着自己搭在被子上的双手，语气有些飘忽。
“我…”
“我好像再也…”
“幸村！”
羽生清安突然打断了幸村要说的话。他看着病床上的人，垂在身侧的左手死死攥紧。
他知道幸村要说什么。
可是……
可是羽生清安并不想从幸村的口里听到这句话。
再也不能打网球…
这样的话，太糟糕了。
羽生清安走到幸村床边，擡起竭力控制颤抖的手，忽然摸了摸他的脑袋。
“…不要轻易说出…”
“说出那句话啊…”
baka幸村……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手背的青筋鼓起，然而手上的动作却很轻。
没有人比羽生清安更清楚说出这样的话需要多大的勇气，又是忍着多大的痛苦的。
‘如果没有网球，我就什么也没有了。’
‘网球就是我自己。’
‘不管手术的成功率有多低，我都会选择它。’
‘毕竟，我还想要继续打球。’
…
第一次，羽生清安做出了从未有过的举动。
他张开了自己的双手，将那个被病痛折磨的少年抱在了怀里。
这是个很危险的动作。
可对现在的羽生清安来说，这是他最想要做的事。
他抱着有些颤抖的幸村，恍惚间似乎抱住了当初的自己。
“现在…”
“…我看不见，听不见…”
“好么？”
羽生清安闭上眼睛，忍住喉咙里的酸涩感，用尽所有力气说出了最后的话。
所以，哭出来吧，幸村。
就像他当初那样。
一滴泪骤然落下，滴在了那只绑着绷带的手上，无人察觉。
*
覆建的生活是枯燥痛苦的。
但是对于幸村来说，是充满希望和动力的。
结束一天的训练之后，他被护士搀扶着坐在一旁。
“很不错哦幸村君，一天比一天好了呢！”
幸村擦掉脸上的汗，忽然伸手摸了摸口袋，感受到那枚御守的存在后，他弯了弯眼睛。
“或许是有很多人为我加油吧…”
每天出现在床铺上的彩色糖果丶陪伴他的御守丶床头始终新鲜的花朵……
所有人都在为他加油。
“说起来，最近羽生君也经常来医院呢。”
护士笑道，“怕田中医生唠叨，平时他可是都不愿意来医院的。”
“羽生他…”
听到护士提起羽生，幸村顿了顿，有些好奇地问道。“是有旧伤吗？”
护士一顿。正当她还在想说什么好的时候，忽然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童声。
“诶？清安哥哥没有生病哦。”
是偷摸过来看幸村的玲子和小美。
“清安哥哥只是要换新的手啦”
小美歪了歪头。“很酷的！”
换…新的手？
幸村有些疑惑。
而一旁的护士听到小孩子充满童真的话语，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回到房间后，幸村还没有从小美的话反应过来。
和他一起回来的玲子和小美看着没有听懂的大哥哥，也很疑惑。
“清安哥哥有时候会过来换新的手哦，就像我每次换新的发型一样。”
小美有很多发型，都是妈妈给她买的。长发丶卷发，甚至连动画片里五颜六色的头发。
听到小美的话，幸村瞳孔骤然一缩。
“上次我还在清安哥哥的手上画了一朵小花呢！”
玲子举起手，可下一秒她的语气变得低落起来。
“不过这次清安哥哥说要画别的才行……”
两个叽叽喳喳的小朋友沈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察觉到现在的精市哥哥有什么不对劲的。
怎么会这样……
羽生他…
等到了幸村出院的那天，羽生清安来了。
可正如当初他发觉幸村不对劲那样，这次他也敏锐察觉到了幸村情绪的不同。
只不过，这次是对他的。
羽生清安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左手颤了颤。
他看着幸村，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沈默的气氛昭示着真相的显露。良久，羽生清安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他的语气有些无奈，同时又夹杂着一丝笑意。
“我没有想瞒幸村的意思哦…”
这样的事情，即使是朋友也无法坦然开口吧。
“难道说，幸村不想和我打球了吗？喂喂喂，那我可要生——”气……！
羽生清安瞪大了眼睛，看着抱住自己的人，还没说出的话消失在喉咙里。
幸村抱他，力气很大，但却又克制在‘忍受’的范围内。
羽生清安敛下眼眸，最后擡手抱住了眼前的人。
“你能没事…”
“真的…太好了。”
*
在全国大赛决赛的那天，羽生清安去观赛了。
他站在看台上，目光始终落在那个自信张扬的少年身上。
球场上的幸村锋芒毕露，他带领着自己的王者之师，要在今天的比赛上，证明立海大三连霸的决心。
多好啊…
羽生清安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张扬自信的少年们，脸上露出了灿烂而明媚的笑容。
“比赛结束！立海大获胜！！”
结束比赛的幸村走到了羽生清安的面前，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伸出了手，将刚刚还在赛场上的网球递给了他。
“下次，羽生和我打一场吧。”
羽生清安一怔。他望着幸村那双坚定而又温和的紫蓝色眼眸，良久，勾起了嘴角。
“好啊。”
他伸出左手，从幸村的手上接过了那颗黄色的小球。
羽生清安垂眸看着手心里的网球，忽然感叹了一句。
“还好…”
“我们都没有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
*
至此，全文结束。
不管是羽生递给幸村的网球，还是幸村递给羽生的网球，都证明了他们没有放弃。
盛夏里，少年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但他们的未来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