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出神间,又听宋青书道:“周姑娘,你别恼我。宋青书在此向你立誓,成婚之后,一定待你千般万分的好,我一片真心,为你做尽天下错事,也在所不惜!”
听到他这般言语,周芷若却只是冷笑吟吟,道:“你说能为了我做尽一切,可却不愿带我逃走,说到底,还不是贪恋女色,奸邪无耻?”
宋青书被她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羞惭之下,道:“不论你怎么想,总之过不得多久,你便会是我的妻子。宋青书今生注定娶不得你的心,那么便娶到了你的人,也不算枉费了!”
周芷若料想不到,这婚礼当真给安排了下去,来得如此之快。她被掌钵龙头命人扶坐起来,又在她膝盖处点了几道穴位,这才由几个侍女将她按在鸾镜前梳妆打扮。片刻之后,镜中人红衣娇胜斜阳,额际正中一点朱砂,美若天人,只是一张朱颜无甚表情,当真是衣如火,人似冰。
宋青书推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张脸。他顿时呆立在门边,竟是看得痴了。陈友谅跟在他身后,哈哈笑道:“青书兄弟与周姑娘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周芷若冷冷道:“你们又来做甚么?”
宋青书还未换好喜服,却不失俊俏倜傥的模样,这江湖人予他的“玉面孟尝”之名,倒也非虚。他眼下只顾盯着周芷若瞧,神魂颠倒,听得问话也不会答。
陈友谅观宋青书呆怔失魂,心中早笑得十足阴险,可面上却不露声色,道:“瞧把青书给紧张的,连话都不会讲了。这些天周姑娘都不曾好好吃饮,料想离那洞房花烛还有得一阵,青书他特意给新媳妇送来些糕食点心,生怕周姑娘饿着。”言罢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即刻有几名婢女盈盈进来,将一碟碟糕点摆了满桌。
周芷若偏过头去,一句话也不搭。
宋青书道:“芷若,待时拜完天地,我还得在外陪丐帮的兄弟们饮酒,只怕你饿不住。这几日,饭菜汤食你都不吃,放着也凉了。这些点心都是卢龙城最好的,我特意买来给你。”
芷若,芷若。这个名字宋青书唤起来,便怎么听怎么令人不自在。如此的两个字,总还是要被那一张口唇缱绻出来时,最是动听。
周芷若怔怔想的出神,一言不发。宋青书自讨了个没趣,一鼻子灰的低下了头。陈友谅勾了勾嘴角,拍他肩头道:“这番心意,想必周姑娘已晓得。青书还是快些出去,吉时将到,你这新郎官,怎么连衣裳也没换。”
宋青书这才一拍脑门,道:“是是,瞧我给忙的胡涂了。”忙闪身出了房门。
陈友谅见宋青书走远,抬手轻挥了挥,一干下人们便都自觉退下,他负手行到周芷若身旁,幽幽的道:“我这兄弟也是文武全才,江湖上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人物,事情既已到了这一步,周掌门又何必如此自苦,欢欢喜喜做新娘子不好吗?”
周芷若眉头一跳,转过头来,道:“好啊,当然好。若是能见到你血溅礼堂,我才高兴呢。”
陈友谅沉声道:“哼,你也只能逞一逞这口舌之快了。”冷笑一声,自桌边盛了一盏茶水,将那瓷杯攥在手里,左右端详,阴恻恻地道:“你如此倔强,而我要峨眉派从此听我丐帮号令,不容有失,也只能这般,要你今夜嫁得死心塌地了。”说着忽然伸手钳住周芷若下颌,迫她将整杯茶水饮尽。
周芷若只觉自喉咙而下,一片冰凉,被灌得呛咳几声,身子却因穴道被点,僵着不能动弹,十分难受。她缓了一阵,才厉声问:“你给我喂了甚么?”
“药啊。”陈友谅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微微一笑,道:“周姑娘你跟我兄弟成了亲,峨嵋、武当两派都要听丐帮号令,再加上明教,声势何等浩大?只须打垮蒙古人,这花花江山嘛,嘿嘿,可得换个主儿啦。”他说这几句话时志得意满,不但似乎丐帮已得了天下,而且他陈友谅已然身登大宝,说完更嘿嘿嘿地笑了数声,转身走出门去。
周芷若直想作呕,不知他给自己下了什么毒,忙自调息内力,想逼出毒来。但这几日,她但凡一运内功,便与体内的玄冥寒气相撞,哽得肺腑里一片气阻,莫说逼出毒药,便是冲破穴道也是困难,看来这掌钵龙头的点穴之法果然奇特。黑衣人和陈友谅身上有太多秘密,只是这些诡计如今都不容她多思,当务之急,是快些冲开穴道,离了这虎狼之穴才是。
周芷若沉心静气,将真气自丹田缓缓导出,不敢大摧内劲,只得如堤疏水般引出内力,向被封穴道一下下撞去。她心知如此运功,只怕耽搁时久,却也到底无法了,只盼能在拜堂之前,解开穴道。
不知过去多久,屋外的喧闹声愈演愈烈,听来刺耳,周芷若心头一凛,想来是吉时已到。周身穴道硬是叫她给冲开小半,双脚足踝下能试着动一动,可双膝穴道却愣是冲解不开。她无法站起,想脱身而走,倒极是不便的。只听呯的一声,赞礼生已开始燃放礼炮,周芷若心中思绪万千,端坐桌旁,静得不似活物。
如何是好?一时之间,周芷若脑中一片空白,房外的每一声响动都听来可怕,时时刻刻,恰如油煎火炙,难当难熬。她一双素手搁在腿上死死攥着,只听几道脚步掠过远处吵嚷,缓缓而近,终是停在门前。
门扉给人吱呀呀打开,喜娘尖锐的笑声听得人头皮发麻,身后跟来的侍婢替她拢上盖头,周芷若只觉眼前一片殷红,随即那喜娘便过来拉住了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