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保道:“成昆是说过他有金毛狮王的线索,却并未吐露谢逊就在他手中,父王与我更不知其所在。还是小妹你心思缜密,眼下咱们未尝不可反过来利用这陈友谅,效当日光明顶之计,以谢逊引那些武林中人自相争斗。”
赵敏道:“瓦解江湖门派,在这一点上,成师父还是与朝廷不谋而合的。这师徒俩尚有利处可用,要杀他们的头,倒也不急于一时。”
王保保叹道:“妹妹如当真能将事事都看的如此清楚,那我也就放心了,就怕……”一句话说到这里,便再没了下言。
赵敏观他面色驳杂,低沉中又带着关切,心下一动,已明白过来,笑道:“我出门一趟,哥哥怎就变得婆婆妈妈起来?有甚么话你且说。”
王保保道:“我是想问……想问你……此番回来是怎么打算?”
赵敏道:“还能如何打算,七王爷拿着范遥说事儿,要治爹的失职之罪,那为的是甚么,也不必我多说了罢。”
王保保道:“嗯,他是千方百计地,要你嫁给了七小王爷,才肯放过咱们特穆尔家,此事可是大大为难。”
赵敏笑道:“那也不难,我答应了他便是。”
王保保吃了一惊,搔了搔头皮,道:“那你……你不再想着那峨嵋派的周掌门了?”
赵敏陡然听到他提周芷若,脸色蓦地苍白了起来,道:“那是两码子事。”
王保保鉴貌辨色,已知她心意,说道:“怎地就是两码事了?你心中分明还喜欢着姓周的,却又答应去嫁给扎牙笃,这算怎么回事?”
赵敏默了一阵,道:“权宜之计罢了。”
王保保道:“这等婚姻大事,岂是儿戏?”长长叹了口气,又道:“我晓得你是个甚么性子,自小到大,但凡你想要的,从来都只有拿到了手,才肯罢休。怎么到了自个儿的终身大事上,却甘愿用甚么权宜之计了?”
赵敏脸色不甚好看,同样苍白的嘴唇动了动,道:“眼下七王爷以爹爹和特穆尔家存亡相迫,除去先答应了他,难道还有更好的法子?”
王保保愣了愣,干巴巴地道:“暂且是没有。但我以为依照你的脾气,怎么也会先大闹一场,没料到你竟是这般淡然。又听你的言下之意,似乎还是对那汉人姑娘余情未了……妹妹,这样对你可是大大不妙。”
赵敏苦笑了笑,道:“我若是不对她余情未了,此时也就不至于低这个头了。”
王保保道:“甚么意思?”
赵敏但笑不答,去拉过他的手道:“爹爹说,七王爷那老狐狸早知我回了大都,后日傍晚还特意为我接风设宴,父王眼下不得出府,哥哥,你陪我去罢。”
王保保被她这么一打断,也忘了想追问之事,说道:“甚么?那岂不是鸿门之宴?”
赵敏道:“鸿门之宴,那也是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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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芷若几人继续赶行,一路上越往大都,天候也愈发冷了起来。
这天是大年初一,四人在道上风尘仆仆,也没心绪来庆贺新年,只周芷若让清如去买了几条红头绳来,各自扎在头发上,给张无忌和韩林儿衣襟上也挂一条红巾,算是添些喜气。
不一日来到大都,进城时已是傍晚,四人牵马缓缓行在大道上,忽然听得远处一阵纷乱马蹄声,周芷若翘首望去,只见一队元兵正朝这边而来,当即叫大家退至一边,敛眉垂首,不敢露了行踪。
那队元兵浩浩荡荡,在京城大道上如此纵马疾驰,骇得街两旁的百姓连忙躲避,周芷若眉头一皱,便见元兵们停在城门一处榜亭。一队人张了榜,遂又扬长而去。百姓这才围了上来,议论纷纷。周芷若亦弃了马走上前去看,随即面色一变——那榜上,正是公告捉拿到重犯范遥的文字。张无忌也见了,心下一紧,失声把榜文念了出来:“囚禁牢狱,不日发落!”
韩林儿见他失神,忙拖了他出人群,低声道:“教主,谨言慎行。”
“张公子,切莫焦急。”周芷若走过来,道:“我瞧那榜上说,恰逢正月之福吉,忌杀讳血,待大游皇城后再行定罪,眼下你尚有些时日预备救人,务必好生谋划。”
清如亦道:“掌门师姊说得有理,这一件事并非儿戏,确需从长计议。”
张无忌叹了口气,这才应了下来。
四人再往前走,见合城男女都在洒水扫地,将街道巷里扫得干干净净,每家门口都摆了香案。周芷若等投了客店,坐在张无忌房中说话,顺带问起店伙城中有何大事。
店小二道:“客官几个远来不知,可却也撞得真巧,合该有眼福,过几日便是大游皇城啊。”
张无忌道:“适才在榜文上也见着,这什么是大游皇城?”
店小二道:“现下将过得新年,等再过几日,便是皇上大游皇城的口子。皇上要到庆寿寺供香,数万男男女女扮戏游行,头尾少说也有三四十里长,那才叫好看哩。在大游皇城前的这几日啊,每晚还都有花灯会,市集夜来不闭,热闹非凡,客官们今晚就可以出去看看,倒是有趣得很!”
韩林儿听得不耐烦起来,斥道:“你这无耻汉奸!鞑子皇帝游行便游他的,放个甚么狗屁的花灯,又有什么好看?”
店小二睁大了眼睛,指着他道:“你……你说这种话,不是造反么?你不怕杀头么?”
韩林儿道:“你是汉人,鞑子害得咱们多惨,你居然皇上长、皇上短,还有半点骨气么?”那店小二见他凶巴巴的,转身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