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看她不说话,神色已沉沉的,便道:“我说你今晚来见我,便是找我算账也罢,怎的还如此胡来,挟持我兄长不说,难道更想凭一己之身,大闹王府么?嘿,却原来是气我啦。”
周芷若听罢这话,倒像是自己小性儿闹来似的,心下登时一恼起来,本有种种愤懑心事,却也只字不提了,不知是不想令人瞧轻,还是念及丢失兵书之烦,愧于自己犯下大错,当下只沉声道:“武穆遗书在哪里?”
赵敏一愕,想到这四个字连日来也困苦自己久矣,一时不情愿提,又想着黄衫女子之事,总要与她分辨清楚,便道:“今晚是我原先欠着人家一件事,她要我还,故以……”
“我问你,武穆遗书在哪里!”周芷若不耐听她辩解,阴沉沉地打断喝问。
赵敏被她吼得愣了一愣,道:“这么凶巴巴的做甚么?你心里清楚,武穆遗书的下落,我会轻易告诉你吗?不过眼下你可以拿住我,胁迫我交出那遗书,再放你离去。这对练了九阴真经的周掌门来说,应当算不得甚么难事。”
周芷若听罢冷冷一笑,道:“依你的性子,我莫说挟持于你,便是说要杀了你,可但凡你心里不情愿,旁人便休想得到一丝好处。”
赵敏道:“嘿,周姊姊果然沉得住气。你用强威逼不难,但是你迫我容易,要得兵法,却难上加难。”
周芷若眼眸一沉,说道:“那么我便去杀你哥哥、杀你父王。”
赵敏看了她一眼,居然不怕,嘴角微微一笑,说:“我知道你不会。否则适才你擒住我大哥时,岂非已得逞了?周姊姊总还是念情分的,不舍得彻底跟我义断情绝。”
诚然,莫说杀人,便是倘若伤了王保保或汝阳王任何一个,赵敏也不能再与她要好。
周芷若给她说中心事,不置可否,恨恨地道:“那在卢龙时,你为什么不顾情分地来下我迷药、盗走兵书?你分明将将与我好了一晚,第二天就要害我做个叛汉的罪人,你倒舍得我?”
赵敏听她说起那晚,突然间粉脸飞红,轻声道:“不错,那时候我确实想要兵书,但绝没想过这样害你。我所做一切之事,若起得半分害你之心,敏敏特穆尔天诛地灭,死后永沦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受尽折磨,万劫不得超生!”
周芷若听她起的誓言甚是郑重,而言语中深含情意,听了不禁怦然心动,说道:“那为什么……陈友谅是你汝阳王府的人,卢龙之事,你当真不曾设计于我吗?”
赵敏吁一口气,道:“你竟是认定如此?周姊姊,在你心目之中,我竟是一点儿也不念及咱们往日的情分?”
周芷若定了定神,苦笑一声,说道:“旧情分也不是不念,我知晓你的为人……只是情分不及大业重,真到了那一步时,咱们俩甚么事也做得出来。这三番两次……”话没说完,忽然脸色一变,浑身发冷,不由捂住嘴巴,还是禁不住嗽了出来。
赵敏抢上一步扶住她,惊呼:“你怎么了?”
周芷若是内力又不平稳,暗自调息了一番,才捂着嘴抬起头来,那双眸中红丝如血,朝她怒目而视,喝道:“别碰我!”
赵敏嘴里一哼,娇声道:“我偏要拉你,瞧你有什么法子?”说着,便拉住她更紧,一手还搂过她身后搀扶。
周芷若不知是不是内劲发作后力乏,倒不曾挣开,却冷笑道:“是啊,绍敏郡主绝色无双,你若有心亲昵于人,那人又还能有甚么法子?今晚在玉德殿楼外,你临走时也是去拉着人家的手,我看那杨姑娘啊,左右都要陷入你的彀中去了。”
赵敏听罢这话,哭笑不得,心下却暗自欢喜,说道:“果然是因为杨姑娘。你啊,我那是归还原本沾在她鬓发上的东西,甚么拉手?”
周芷若抿嘴笑道:“你还东西啊?嘿,这满口花言巧语,说不定也只骗得我这么一个胡涂的,倒不定能骗得过别人。”
赵敏此时再无怀疑,情知她这是醋海兴波,笑道:“就算是我花言巧语,那为什么你就甘心受我欺骗?只因为你心中喜欢我,是不是?”
周芷若原本受她之欺,连日里心中苦闷,再碰面时,又见她与黄衫女子亲近要好,怎能不怨?但听她先字句起了一个毒誓,又听她问自己『你心中我竟如此无情』云云,想到往日里两人种种亲昵恩爱,一时也隐隐动摇,眼下再听她问起『你喜欢我』这等话,对这小妖女直是又恨又爱,忿忿地道:“是便怎样?”
赵敏眼眸大亮,嘴角一咧,道:“我很开心啊,开心得不得了!”
周芷若见她笑语如花,令人瞧着忍不住动心,便转过了头不去瞧她,嘴里哂道:“也不知这些话,究竟跟多少个『大对头』说过呢。”
赵敏眼望着她,叹了口气,道:“周姊姊,我知道自己将把你大大地欺骗了一场,你心中始终对我不能放心,那也情有可原。但杨姑娘与我,不是我与你这般的情谊。这件事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便是这句话。”
周芷若也叹了口气,道:“赵敏,你和我一番真心情意,连生死也共过的,我人非木石,岂有不念之理?但今夜我是亲眼所见,你与她并肩而行,之前她也处处帮衬于你,你曾说过,她是你的一个大对头,那岂不是和我当初一般……你二人互相斗智,真真假假的算计之下,谁知又会不会再弄假成真?唉,总归我是不如那兵书紧要,说来和那杨姑娘也没差多少,你又何必再费心来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