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若也不惊惶,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世子终于耐不住性子了么?”
王保保道:“明教的探子得知你在咱们手中,常遇春才是耐不住性子,今日才急于进攻。”
周芷若笑道:“我道世子为何忽然兴师动众,原来是外头吃了亏,心中有气,拿我来发作。”
话音未落,但听一道娇声惊呼:“哥哥,你要作何?”帐子帘再掀起,方珩立在外头,让进一人来。香风扑鼻,倩影匆匆,正是赵敏。
王保保冷笑道:“我做甚么?——我将这女子押去,明日两军交阵,把人往场中一送,且看那常遇春的弓弩箭还射不射得出!”
赵敏两只手拽住他胳膊,叫道:“爹爹已答允我,在她伤好之前,绝不害她性命,大哥眼下是要自作主张,违背父王之意么?”
王保保道:“我只擒了她去交阵,自不会动她一刀一剑,若这女子有何损害,那也是她旧故的魔教中人干的好事,与我何干?”
赵敏颤声道:“你这难道不是借刀杀人?她有何处得罪于你,你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王保保道:“她眼下是没得罪我,只怕将来她重归魔教,那才是为祸非小。你道她一个周子旺的余乱,天下间谁人不嫁,偏偏要嫁给明教的教主,这还不是贼心不死么?妹妹你受她之欺,将来铸成大错,只怕追悔莫及。”
赵敏急道:“她去嫁张无忌,左右是因着我先出口伤人,和甚么明教教主本没半点干系。”
王保保摇头道:“妹妹,魔教干的可是杀官造所的大逆不道之事,你便信得过这位周王遗孤,由她亲近、骗得你糊里糊涂,我军成千成万的兄弟可信不过。今日便是我放她一马,将来事到临头,难道这姓周的女子也能手下留情,当真不血我以刃吗?”
赵敏大声道:“她怎不成?我可以性命作保,她绝不会伤害你和爹爹,也绝没和明教勾结,救常遇春,不过是因昔年故主情谊,亲近于我,那是……是我和她的私事,没必要拿出来和哥哥坦白明说。”
王保保皱眉道:“妹妹,事到如今,你怎还执迷不悟?你是大元的郡主,特穆尔家的掌上明珠,注定今生今世,在这姓周的女子与家国之间,只能择一,亲此则敌彼,亲彼则敌此!”
这一句话吼将出来,赵敏浑身一震,居然张口结舌。只因这句话道出了她与周芷若间的种种难处,当真是命数如斯,无可避矣。
王保保看她不动,大踏步上前,一把抓过周芷若胳膊来,将人拖着便向外走,一面呼喝道:“来人,将叛党收押!”
他一声令下,但听得帐外马蹄声响,周芷若没有内功,任他拖着出了营帐,只见数骑马不知何时,已团团围住这间所居的大帐,马上皆是精兵强将,刀光凛凛。见到如此情形,周芷若心中也不禁隐隐惊颤,想到:倘若天下元兵皆如汝阳王麾下这等精锐之师、朝廷再多用汝阳王此等名臣良将,那么明教等江湖中人如何拼杀,只怕也实难收复河山!
赵敏心中大急,追了出来,叫道:“哥哥!你不可伤她!”
王保保并不理会,单手挟住周芷若,如提着一个平凡弱女子,周芷若虽无内力,尚有招式,一掌拍出,打在他肩头,王保保一个闪身,扑到自己的战马前,抽出马上弯刀,倒转刀柄,待将周芷若砸晕,却听得当的一声,兵刃相交,一人已扑在周芷若身上。
周芷若侧眼看时,见赵敏护住了自己,叫道:“芷若!”原来她情急之下随手抽出方珩的长剑来挡,却因伤中气虚,这么一下,长剑已被王保保的大刀砸飞。
王保保不忍她再动武受伤,长叹一声,刀身在地下重重一顿,道:“妹妹你总是心软。”
赵敏见到兄长这等神态,心下好生难决,叹了口气,说道:“哥哥,和明教作战,你也不必带她,我跟你去便是。”转头冲众将士道:“今日与魔教交战,大家想必劳神,眼下夜深露重,守夜的兄弟们还需辛苦,各位且先用饱酒饭,待换了班,我再请大伙散队喝酒!”
众兵将躬身道:“谢郡主、谢世子爷!”
周芷若听她要上战场,惊道:“赵敏……”
赵敏在身下摆摆手,示意她不可多说,忙拉了她回到自己帐中,见王保保没再进来为难,却仍是心有余悸,半晌踏实不得,说:“哥哥今日想必在你常大哥手底下吃了不小的苦头,故才这般发作。”
周芷若道:“你兄长要杀我,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一刀将我这厮砍了,瞧我造不造得成反?不过他总归顾忌你。”
赵敏伸手抚摸她脸颊,心中十分怜惜。沉吟半响,似也十分为难,终于说道:“芷若,我说跟大哥上战场去,你信得过我吗?”
周芷若的心怦怦乱跳,想起二人之间的种种阻隔,真是肝肠寸断,倘若赵敏逼不得已,真用到武穆遗书,那也无法,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敏敏,你不必为难,先安睡罢。”
赵敏要她宽怀减愁,且说:“我有心救你出去,着实不易,此刻哥哥又防备得紧,只有徐徐图之,再等候机会。”
这番话虽然句句是实,但纵是逃了又如何?两个人的孽结始终难解,周芷若心下只觉去路茫茫,来日大难,思前想后,真是除非此时自己立时死了,一了百了,否则实在也无他法,真正是无可奈何。
但她心事重重,却不忍再要赵敏跟着烦心,强撑笑道:“尽想这些干甚么?乘着咱俩在一块儿,我知道你心中喜欢我,那就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