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鹤和马法通都是道士,生性又不对女色看重,瞧到赵周二人如此容貌,也不多疑生事。邵鹤性子急躁,眼见无事,急着商议报仇夺刀的大事,当即对马法通道:“师兄,三娘说的不错,出去罢!”
易三娘又叮嘱赵周二人上榻安睡,并着余人带上了房门,回到厅上。赵敏这才跳下床来,穿上了鞋子,悄悄伏到门边去看。
只见马法通道:“三娘,你可是拿准了,谢逊确是在少林寺中?”易三娘道:“那是千真万确。少林寺已送出了英雄帖,端阳节在寺中开屠狮大会,倘若他们没擒到谢逊,当着普天下英雄之面,这个人怎丢得起?”
马法通嗯了一声,又道:“少林派的空见神僧死在谢逊拳下,少林僧俗弟子,自是非报仇不可。依我说,三娘你本不必费这个心,只须在端阳节进得寺去,睁开眼来瞧着仇人引颈就戮,不须花半分力气,便报了血仇,杜老先生又何必毁了一对耳朵,更甘冒得罪少林派的奇险?”
易三娘冷笑道:“拙夫刺毁双耳,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再说,我老夫妻的独生爱儿无辜为谢逊恶贼害死,我夫妇和他仇深似海,报复这等杀子之仇,焉能假手旁人?”
赵敏隔房听着她这番话,只觉怨毒之深,直令人惊心动魄,转念一想:这对杜氏夫妇看来原非歹人,只是心伤爱子惨死,这才处心积虑的要杀谢逊报仇。
这时周芷若也轻手轻脚靠了过来,只听得邻室四人半点声息也无,从板壁缝中张望过去,见杜氏夫妇和马法通三人手指上蘸了茶水,在板桌上写字,邵鹤一脸沉沉看着,一言不发,偶尔也抬手写几句话。
周芷若心道:这四人当真小心,虽然信得过我和敏敏并非江湖中人,但犹恐泄漏了机密。看着这四个人以指写字,密议不休,赵敏向周芷若使个眼色,二人悄然上榻睡了,也不去理会。
次晨起身,只见青海三剑已然不在。周芷若故意对易三娘道:“婆婆,昨晚那二位道爷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子,我起初还道是赵小姐她爹派人来捉拿我们,后来才知不是,忒也吓人了。”
易三娘想到她昨夜被一剑吓的跌落床榻,心下暗暗好笑,淡淡的道:“他们是会武功的,行事自然冲些,没伤到你两姊妹就好。你放心,今晨那两个道士喝了碗茶便走了,早不在此。”周芷若嗯了一声,放下心来,也不再说。
此时恰见赵敏自房中走出来,周芷若便唤她坐下食早饭。易三娘又上下打量了周芷若片刻,忽道:“吃过中饭后,我老伴要送自家种的大白菜去少林寺卖,我老婆子也趁着拿些家里织的布料送去。就可惜这两日老伴身子不好,只怕走不得远啦,我左右想着,自己挑那些菜去,却总归只有两手,又雇不起车,布料却运不动的,倘若来回多次,又怕我腿脚不利,误了大和尚们收货的时辰,唉!”
周芷若听她话里有话,不由看了赵敏一眼,赵敏心领神会,问道:“少林寺好好的,怎要收这么多货物,还定了时辰?”易三娘道:“赵丫头你有所不知,听说少林寺上很快要大宴宾客,什么都缺。平日里我老两口半月才去卖一次菜,如今三五日便能做一回买卖,我更向山门的小沙弥打听到,说此季蚊虫颇多,少林寺不想怠慢了贵宾,又要收些纱布去扯帐子,正好老婆子还没老眼昏花,织得些布料,便也有了去处。只是少林寺中为着这场宴会,人手紧缺,收货的大和尚忙不过来,往往过了时辰便走啦,是以我才犯愁。”
赵敏此时已明白她的小心思,当下道:“婆婆忧愁,不知我姊妹二人可有帮衬得上之处?”
易三娘就等她这句话来的,哈哈笑道:“若要帮忙嘛,你虽聪明伶俐,但总归出身千金,这市井卖布的功夫,只怕不及你这位姊姊。”转头朝周芷若道:“周丫头,这平民布料之市价分类,你多少懂得罢?老婆子想着让你帮忙去,你说成不成?”
周芷若一听之下,已然明白,这易三娘是要她陪着做戏,混进少林寺去察看动静,那是再好也没有。便道:“我本就是逃亡之身,多亏婆婆你收留我俩,为你做些小事,自是该当。”
赵敏听到这里,心想:少林寺内高手众多,芷若独个前去如何教人安心。便朝周芷若道:“我也同你一道去。”
周芷若刚想说话,却听易三娘道:“你这花儿一般的千金人物,可别出去胡乱走动,老婆子卖的又不是绫罗绸缎、要你帮忙来辨别叫价,这粗布的买卖,你跟了去,反而才叫人疑心,万一碰上你家里人来,可不糟糕。”她这样讲,实是做戏之人一个便够,不想多余的人跟去,何况赵敏瞧来艳丽动人,浑身富贵气度便是布衣荆钗也遮不住,颇为惹眼,犹恐坏了她探听谢逊下落的好事。
周芷若暗道:敏敏留在这里倒是好,有甚么总也得个在外接应的人。便朝赵敏道:“赵小姐,卖布是平民的活,你跟去倒做不了甚么,便就在此歇着。你瞧这月的天候,太阳毒辣得很,到时我折返回来,多半汗渍渍的,莫让小姐也跟着受这累。”
赵敏听她话里有话,沉吟片刻,动了动唇,终道:“那成。”
易三娘见事已敲定,喜道:“那么周丫头,老婆子还得拜托你一件事,一会你随我同去,若是寺里的和尚问起,便说你是我女儿,这可不是占你便宜,实在是怕寺里查的严,断了我老两口的生路。”
周芷若怎不知她的究竟,无非是诓自己去为她打个掩护,殊不知她自己倒成了周芷若的掩护,暗自一笑,当即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