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闻方丈当即传下法旨,要将成昆及手下党羽尽数拘禁于后殿待命。成昆在少林寺日久,结纳的徒党着实不少,众党羽眼看少林派要清理圆真等一伙叛徒,那是大势已去,当下垂头丧气,却也不甘束手就擒,索性拼杀起来,想着若能逃下峰去,也不必受性命处置。
成昆眼下也是破釜沉舟,仗着他武功不俗,手下逃窜的党羽也多,和空闻方丈手下弟子动起手来,也伤了不少少林派弟子,但他和其鹰犬也被逼入人从之中。
原本少林派处置叛徒,此事与外人无关,各大门派人虽众多,也不便参与,只看着圆真一党负隅顽抗。但眼下成昆被逼入死地,已生狂性,前有少林派弟子前来清理门户,后有周遭江湖人士碍手碍脚,他和众党羽心知今日若不摆脱这群武林中人、逃下山去,只怕也难离一死,更是不管不顾,对着左右乱攻乱打,只盼能杀出一条生路,有没防备的江湖人士就遭了其害,几名峨嵋弟子也在其中。
但见成昆杀得眼红,突然痛吟了一声,却是给人狠狠一掌击中,打得他内腑一绞,身子顶在断松干上,那力道大得将树干又给压断作几截。他眼前金星乱舞,缓了好一阵子,才瞧清眼前之人,青丝高绾,长身玉立,却是峨嵋派中那青年男弟子。
“成昆,你活不得了!”赵敏见他作恶多端,又害峨嵋派弟子,新仇旧恨并发,沉着嗓子说出这句话,下一刻便五指探出,直朝他天灵盖直插下去,眼见成昆就要破首而死,猛然间却听震天一声大响,山峦也晃了几晃,众人不禁心颤,各自稳住了身子。
忽听得山峰处马蹄声急,两骑马疾驰而来,蹄声到峰上戛然而止,跟着两名汉子匆匆走近过来。群雄一看服色,便知是明教教众。二人走到张无忌身前躬身行礼,形容狼狈,口里只说:“启禀教主,元兵炸山,元兵炸山!”
登时群豪大吃一惊,周芷若也愣了一愣,还来不及去看赵敏,又听那明教的一人报道:“加急密报来言,鞑子兵大军两万,由汝阳王亲率,攻向少林寺来,说寺中诸位师父聚众造反,要踏平少林,先锋军五千已近,令言身边带兵刃的,一概格杀!”
群雄闻讯纷纷议论,惊惶惧骇者有之,恚生忿忿者有之,张无忌道:“糟糕,元兵人马浩荡,不意竟来得这样快。”杨逍摇了摇头,道:“不然。属下以为,这不过是先头小队虚张声势罢了,大军尚在后头。”
话方说罢,忽听得一声怪笑,犹如乱葬堆里凄叫的黑鸦,不由让人毛骨悚然。众人望将过去,只见成昆瘫倒在地,肩颈上指孔流血,口中鲜血也未曾凝,手里却举着一张人.皮.面具。而他身前立着的人,面莹如玉,丽胜牡丹,好一副天香国色,只那右颊侧脸给人挠破了一道口子,却反倒凝白生姿,更添明艳。
周芷若定睛一看,登时浑身发抖——此人不是她那仪态万方的敏敏又是谁?
原来适才山峦震动,赵敏出爪一偏,击向成昆的五指由脑门改为了肩颈,而成昆彼时也在拼死一搏,恰逢那震天动地的巨响,他往赵敏脸上胡乱一抓,使力狠了,不止揭落了她面上伪装,还抓出赵敏肌肤上一条红痕。
群豪兀自面面相觑,对这番变故说不出话来,但见成昆狞笑不已,手一抖,面具掉落在地,一指颤颤指向赵敏,道:“原来是郡主娘娘!想我成昆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到头来却误在你手里。总归我是活不成了,你方才没杀死我,明教和少林派的人也决计放不过我的,郡主娘娘,目下元兵攻山,你也别妄想脱身而退,六大派的人可都指着你呢,事到如今,那么大伙便同归于尽,同归于尽!”
想大都万安寺一事,六大门派中多少武林高手对赵敏是痛恨至极,却万料不到她竟会潜身在这英雄盛会的当场,扮作的还是峨嵋弟子,在此元兵来势汹汹的当下,群豪当真惊得非同小可,心里头也陡生重重疑虑,在这片刻之间,竟都呆了动作,不知说出甚么话来,须臾沉默后,便才都炸开了锅。
赵敏受那震山一下阻了杀手,未料成昆会陡出揭她伪装,当时也惊愣了愣,不过她心思很快沉稳,面颊上那伤火辣辣疼,她只偏转过头,盈盈望了一人。周芷若遭逢这一番惊.变,面上早已苍白如纸,眸中忧色忡忡的凝向赵敏,动唇间,就要辗转出那声“敏敏”,却见赵敏冲自己摇了摇头,她犹豫片刻,自知眼下还不到背城借一的那步,总归有转寰余地,抿了唇,心中虽起伏不定,却终不再言。
成昆笑得够了,胸腔气阻,便又咳了几声,道:“你们方才也听见,带兵的是汝阳王,原来郡主娘娘乔装打扮,潜伏在这英雄会上,是别有所图。嘿,尔等想要活命,除去擒住这鞑子郡主为质,难道还有更好的法子?”
周芷若听得这话,犹恐赵敏受了甚么折损,便上前朗声道:“众位英雄且听我一言。日前汝阳王早于天下发布诏令,言明将赵姑娘的郡主身份废黜,她早已不是绍敏郡主,自与朝廷没了干系,你们与她为难,只怕也迫不得汝阳王退兵。”
但大敌当前,赵敏原先的身份又是特殊,当即有人喝问:“既如此,那妖女作何乔装为峨嵋弟子,还上场打擂,里间种种疑团,还请周掌门给个分明。”这话的言下之意,是说峨嵋派兴许与朝廷暗中勾结。峨嵋派静因大喝一声,斥道:“呸!我峨嵋创派百年,自师祖郭襄女侠伊始,便以驱除鞑虏为任,怎会与朝廷相干?需要分明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