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语声,周芷若心中一震,斜身去看,此时月光侧照,只见来人脸容俏丽,淡淡的布着几条血痕。张无忌也看得明白,这女子正是他表妹殷离!只是脸上浮肿尽褪,虽有纵横血痕,却不掩其美。
周芷若嚯的站起身来,退后两步,左掌护胸,颤声道:“你到底是人是鬼?”殷离喝道:“我自然是人!”张无忌突然大叫一声:“蛛儿!”一跃而起,抱住了她,这一下出其不意,殷离吓得尖叫一声,给张无忌围住了双臂,动弹不得。赵敏扬唇一笑,也站起身来,道:“若非如此,你还是不肯出来。”原来先前赵敏相欺张无忌云云,都是做作。
“敏敏,这……”周芷若又惊又疑,赵敏走近搀住了她,道:“芷若,蛛儿并没有死。”周芷若知赵敏聪明伶俐,设这一场局,有意宽自己之心,却仍是难以置信,迟疑道:“可那天在小岛上……”她话未说完,殷离便接口道:“在荒岛上你见我突然醒来,便起了杀念,那是因为我亲眼见到你——你居然亲赵姑娘!”说着伸手朝赵敏一指。
赵敏从前虽听周芷若提过此事,但此时当着张无忌之面,被蛛儿将彼时情形一一述覆出来,只听得扭怩不安,又想为周芷若说话,便道:“周姊姊当时唬怔了,甚么也不能想。”张无忌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表妹之死是因着此。周芷若耳根通红,轻声道:“殷姑娘,这么说你真还活着,那一直以来我见到的……”
殷离哈哈一笑,道:“其实我偷偷随你们坐船回了中原,就一直跟着你,那是有时我故意唬你一唬的。哼!怎么,你险些儿害死了我,我还不能捉弄你吗?”
周芷若道:“那自然是我该得的报应。”赵敏奇道:“你既然早便脱身,并未身死,又跟着周姊姊,怎么从不和张教主碰面?或是揭穿我和周姊姊的事……”殷离想也不想,道:“因为我想折磨你们啊。”
“折磨?”周芷若道:“你扮作鬼怪,也只吓到我一人罢了,却于敏敏何损?”殷离道:“周姑娘,其实我觉察你们两个人的事,并非是在你杀我那时。你还记不记得,在荒岛上有一晚,赵姑娘在林中沐浴,让你坐在她身边,那天树林中的人不止有阿牛哥,还有我,我亲耳所闻,方知你们两个居然……”
赵敏闻言吃了一惊,不等她说完便道:“那晚我和周姊姊的对话,你——你听到啦?”殷离抿嘴笑道:“那也没有全都听了去。不过确实听到一句『在这世界上,我只不舍得周姊姊一个』!”她此言一出,连张无忌也不好意思,偏过了头去,偷偷发笑,赵敏已然急得啐道:“呸呸,真是羞也羞死人啦!”
周芷若也又是吃惊,又是羞臊,想到那时她和赵敏种种腻人的言语,直是无地自容,嗫嚅道:“那……那你从荒岛回来,就一直躲在暗处?”殷离点头道:“我躲得太好了,许多事你们没瞧见,我却看到了。像是那晚在少室山——周姊姊,武当派那个姓宋的偷偷去看你,被你门下弟子觉察捉拿,我眼见他闯入了丁敏君的房中,没有阻拦,怎料败事有余的宋青书给丁敏君瞧出破绽,又潜去你居处,方惊闻了你和赵姑娘的事。”
赵敏脸色一变,道:“却是如此……”想起周芷若在数千武林中人跟前被揭破与自己之私情,露出手臂之情景,心中又酸,苦笑道:“那还不如殷姑娘你早些说了才好。”
殷离道:“我才不说!方才我不是讲,想折磨你二人吗?嘿,我看周姑娘和赵姑娘你如此纠缠不清,反倒更是痛苦,我瞧得欢喜还来不及,又何必去拆穿你们?”
赵敏愕然一怔,说不上话,周芷若拉住她手,叹道:“业障因果,冥冥之中果真自有定数。”
此时殷离突然抓住张无忌左耳,用力一扭,喝道:“你这千刀万剐的丑八怪,将我活埋在土中,教我吃了多少苦头。”张无忌搔头道:“当时我真是胡涂,见到你满脸鲜血,没了呼吸,心又不跳了,只道已是无救。”殷离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周芷若,怒道:“这人是杀死我的凶手,你还理她作甚?”
赵敏插口道:“你既没死,她便不是凶手。”殷离道:“我已死过一次,她就是凶手!”说着掌风一抖,就朝周芷若击去。周芷若却是站着一动不动,眼见那掌就要打在身上,终归叫赵敏横臂隔开,柳眉倒竖,怒道:“蛛儿,你怎么动不动便打人?”殷离哈哈一笑,说:“我打她怎么样?你心疼了是不是?”赵敏脸上一红,道:“她是在让你,你别不知好歹。”
周芷若道:“殷姑娘,那日我起下歹心,伤害于你,事后不但白天深自痛悔,连梦魂之中也是不安,否则今日突然再见到你,也不会吓成这样。此刻看你平安无恙,我也欢喜。”殷离侧着头想了片刻,道:“那也有几分道理。我本想找你算帐,不过那日我从石墓中爬出来,见到你替我立好倒下的墓碑,便知你并非没有悔意。事到如今,既是如此,那就罢了。”
周芷若盈盈一拜,呜咽道:“我……我当真太对你不起。”殷离向来性子执拗,但一见周芷若服输,心下登时软了,忙扶起了她,道:“周姊姊,过去的事,谁也别放在心上,反正我也没死。”她掠了掠头发,说:“你在我脸上划了这几剑,也不是全无好处。我本来脸上浮肿,中剑后毒血流尽,浮肿倒渐渐消了。”周芷若心下歉仄无已,不知说什么好。
张无忌道:“表妹,你从墓中出来后,怎不见我?”殷离怒道:“我是不高兴见你。你对周姑娘卿卿我我,向她许下白首之约,说的话呀,还不知比赵姑娘那晚在树林中说的害臊多少呢!——我是没脸皮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