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听着她的语声,很想也挤出一个笑来,却终归无力,只淡淡道:“我读了几页医书,在研学些栽种草药的法子。”
“甚么药?”周芷若放开了那面颊,手指尖似乎还余有赵敏肌肤的凝滑之感,不禁心中一荡,盈盈笑着望她,道:“难不成你整日待在此处,终是受了目染,要改做这药贩子的营生了么?”
赵敏的嘴角终是微微一扬,捉住她纤瘦无骨的柔荑,握在手里轻轻摩挲,唇缘开合,说:“我不做药贩子,只打算种文无这一味草药来的。”她讲到这里,将周芷若手掌拿在心口置了,又缓缓的道:“医书上说,文无草味甘而重,故专能补血。你先前捱得那血虚发热的病症,拿归身来补血,却是再好不过。采好后只需拿酒浸洗过了,水煎温服便是。每日估摸得二钱的文无身,一天吃上两剂那药,定对你身子实有裨益的。只是文无此物,其身补血,尾却破血,实要留意。”
赵敏不通岐黄之术,周芷若是晓得的,可眼下却听她将这用药之理说得头头是道,便知赵敏此番为了自己,定是暗自花了不少心思,心中甚暖,面上却怔了一怔,不过她神情转瞬宁定,揽靠着赵敏紧了紧,笑道:“有赵大名医妙手回春,我往日便是再不怎么争气,这下终归都得好起来。”
“是啊,你会好起来……总会好起来的。”赵敏像是应和又好似自言自语,低喃了这一句,将唇瓣贴在周芷若脸庞上,耳鬓厮磨般幽幽的道:“算算时日,该是差不多了。”周芷若闻言心头莫名一颤,怔问:“甚么时日?”
“种文无的日子呀。”赵敏淡淡一笑,凑过去在她粉颊上轻轻啄了几下,柔声道:“我要给你种一片文无草,时时伴你,便你采撷入药。这东西……大抵就在每年端阳节后个把月里开花,恰是眼下时节……你只要瞧它的花开过三次,便甚么病灾也都好了。”
周芷若看向了她,敛了玩笑,道:“敏敏,你有事瞒我?”
赵敏也定定看着她的眸瞳,说:“芷若,我久以前初初动心,便只盼我不是蒙古人,也不是绍敏郡主,咱俩就可没那样多的苦受。事到如今,这想法却是半点未曾变过,眼下是,将来还是……哪管我做甚么,总也是为了你的。”
周芷若轻轻敛下了眸子,听着她情致缠绵的话语,心中感动,轻道:“真正深情之人,碰在一起,互相爱上了,才会真正的爱惜对方,远胜于爱惜自己。”赵敏伸手搭在她掌背上,娓娓道:“就如在少室峰上那时候,你待我的一片深情。”
一时之间,两人都不禁想起当日,在六大门派高手和无数江湖豪杰的睽睽众目之下,她二人双掌交叠,缠绵互怜,将所有环伺强敌、天下冷眼全都视如无物,那才真正是旁若无人。
周芷若想着想着,忽然眼圈一红,又窝身到赵敏怀里,默了半晌,才轻飘飘吐出一句:“你心里有甚么事,只跟我说了罢。”
赵敏心中栗六,想到这几日诸事妥当,多半该要随黄衫女子去了,这下再闻周芷若的动问,鼻中陡然一酸,道:“周姊姊,你好好看看我罢,下次再见面时,已是三年之后了。”
作者有话说:
即将开启长副本!
第200章 观天意
房中的灯火将尽,窗外风过,残光又晃了一晃,周芷若仍是不说话。
自赵敏道出与黄衫女子之约与治愈之法后,周芷若便不说话了。烛火之下,那弯眉上略略蹙起,仿佛已将霜雪凝结。
赵敏知晓她心中之怨,深吸一口气,终是道:“芷若,我至始至终都是这句话——我要你好端端的活在这世上,不论要我去干甚么天下间的大难事,只要你好……”
周芷若眉目低垂,整个人淡得好似要化风而去,幽幽的道:“当初我差些命丧黄泉,活转过来那刻便想,咱们两人出死入生,经历了偌多巨变之后,终能相聚,我心中是深深感谢苍天眷顾的。直到眼下我身负顽疾,不好愈可,却是不敢再奢上天顾怜一回。我只怕这世事不偏不倚得狠了,倘若我这样子贪心,老天爷非要从我这里拿走些甚么紧要的牵念,才肯让我痊愈,如是那样……便纵有绝世武功,我也不肯修习保命。”
赵敏闻言,心里又是凄凉,又是感动,道:“芷若,我这几日,心中有无数的话待要向你言明,却屡屡顾念起你的性子,想到倘若与你道清实情,只怕你是不肯答允的,果真……果真如此。”
周芷若不接话,只轻声道:“这几日你研读医书,只怕没少向杨姑娘请教罢。她功夫实高,岐黄之术也精纯,似乎这天下之事都无一不通。何况人又生得好,虽然平日瞧来冷冷冰冰,可待你……却到底存了这么些温的。”
赵敏听她说这些话,想到分别在即,竟越听越是听不下去,忍不住出声道:“旁人千般万好,与我又有甚么相干?芷若,我俩这般相爱,为甚么你又要多心?除你之外,我一生一世,从来没动心过别的姑娘,往日没有,将来也绝不会有。”
周芷若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对你多心。你所以答允了她,总也是为着我好。这杨姑娘既想出这个妙法儿,存心来跟你我为难,即便我不肯受此恩惠,你又能不与她去么?”
赵敏愣了愣,倒没想过周芷若竟然这样说。本想着依凭这臭脾气的性子,听了自己剖真吐迹,她不是挣着去与黄衫女子动手,便是打碎牙齿和水吞,无论如何也不肯用自己去换求生之机,何况黄衫女子待自己非比寻常,周芷若是瞧出来的。可眼下却听她说得温和,不由大是称奇,道:“芷若,这么说,你肯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