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大人闻言一凛,喝道:“你说甚么!”马上之人冷声一笑,伸手指了赵敏,朗声道:“李文忠,你可知这女子是谁?她便是那汝阳王的亲生爱女,从前的绍敏郡主,你明教要反的朝廷鞑子!”李文忠的面色陡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但神情似乎不甚吃惊。赵敏暗叫不妙,回过头却见周芷若面色发青,眼神好像早吃了人一般可怖,顺着这眸光看去,那马上乘客眸光阴损,笑意狂森,却是陈友谅。
陈友谅出现在此,实不甚奇。彼时明教韩山童已死,而陈友谅则去汉阳,投了两路红巾军的首领徐寿辉。不料徐寿辉受其蛊惑,对陈友谅极是信任,终于命丧其手。后来陈友谅统率明教西路义军,自称汉王,与明教东路军争夺天下,一时间兵连祸结,令明教英雄豪杰遭受重大伤亡。这下他带兵夜袭李文忠大营,徒仗人马强多,越发娇狂,面上笑得阴恻,朝赵敏道:“郡主娘娘,别来无恙否?”
赵敏给陈友谅戳穿,又见李文忠凝视着自己,竟也不自慌乱,先不去理会陈友谅,反倒朝李文忠盈盈一笑,道:“不错,我正是叫做敏敏特穆尔。不过——李大人是觉着救错了人,还是早就对我起了疑心?”
李文忠脸上又是一怔,随即哈哈笑了,道:“都说绍敏郡主非但生得国色天香,智慧更是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周芷若默默听着他们说话,心想:这李大人当日行军郊野,救下我们,敏敏的伤又特殊,瞧来便非荒野走兽之损,更像是作战所伤,他一个军中大将,居然不探不问,对我们好生照顾,其中必定大有隐情。眼下听敏敏所言,他竟是早怀疑咱们身份,而今倒被这陈友谅一语道破。
赵敏心思何其聪敏,料想王保保的人马将与田丰作战,而自己下落不明,元兵军中必定急寻,总也要传出些风声来的。这李文忠既统帅大军,消息灵通,想来多少对绍敏郡主走失一事也有所耳闻,如此一想,便猜知他早怀疑自己身份了。当下微微一笑,道:“不及李大人不动声色,好生沉得住气。若今日陈友谅不来,你迟早也打算朝我们动手了,是不是?”
李文忠略一愕然,追转头看向护送自己一行退出的亲卫们,倒是都各自拿了眸子狠狠的盯着赵敏,毕竟这位郡主娘娘是蒙古人,他父亲是执掌朝廷兵马、声威赫赫的汝阳王,汉人义军,不知有几千几万人死在他爹爹刀下,怎能不待她怨恨。但李文忠脸色变了一变,居然稳住下来,说道:“我相救郡主娘娘之时,全不知你从前身份,便是如今晓得,你也并非再为朝廷郡主,我李文忠虽说替明教做事,反的是暴.政元廷,可也知大丈夫光明磊落,与女子为难,甚乏理据,大义有亏。”
这李文忠原是朱元璋手下大将,也是朱元璋的外甥,朱元璋曾收他为义子,改名“朱文忠”,自是朱元璋的得力亲信。他年纪轻轻,武功既不了得,在教内也无威望,不过在战阵中颇立战功,眼下挺立众前,侃侃而谈,也见气度不凡。
赵敏闻言眉头一挑,像是早预料到他会这般言语,偏头再看李文忠部下,因未得其命,皆不妄动,心中更是暗笑。此时却听得跟前一人冷冷笑道:“甚么大义,我瞧你就是惑于妖女的美色,才想出这冠冕堂皇的说辞。”
周芷若听到这话,心里大不乐意,眉上不禁地皱了,循声望去,却是陈友谅。但见他手提缰绳,策马近前几步,面露不屑神色,眸风扫过众人一圈,最后停留在赵敏身上,续言:“当初在少室山头,若非你坏了我与师父的大计,那武林至尊的宝座和屠龙宝刀早便是我囊中之物,今日叫你落在我的手中,咱们便将昔年旧怨好生清算一番。”
赵敏冷哼出声,丝毫不堕气势,负手说道:“你与成昆的奸谋不成,那是我毁之不假,可你二人作恶多端,更害得我和所爱种种苦法,说要算账,当我还不想你死么?”
“所爱?”陈友谅面颊抽了一抽,道:“我差些忘了,你与峨嵋掌门周芷若做下龌龊勾当,在少林寺天下英雄跟前已是人尽皆知、江湖扬遍,只没料到你这妖女如此惊世震俗,竟将这等臊惭之事挂在嘴边……”他说到这,朝赵敏身周随意打量了几眼,冷笑着问:“怪哉,怎不见你那磨镜的相好?莫不是当初下得少室山头,周掌门便发了旧病,早已见了阎王?”
周芷若目下作了男子装扮,夤夜之中,无怪他认不出。赵敏听他言语咒及周芷若性命安危,眸风陡变,咬牙道:“说到龌龊勾当,我听闻你是杀了明教的徐寿辉,才霸来的这身名头,你狼子野心想做皇帝,可名实交丧,忠勇并失,谋弑徐寿辉是篡贼行举,贼安能成大业?”
陈友谅此人生性雄猜,好以权术驭下,然而志娇,易多生事,这下听了赵敏字字如刀,他面色忽青忽白,难看得紧,喝道:“反正朱元璋有心要与你大哥结盟,不论如何,今日你要么留下了人,要么留下命来!”说罢抬手一挥,身后兵士便齐齐涌将上来,或持枪仗剑,或长矛盔甲,就要来拿赵敏。
李文忠见状一惊,正待让手下兵士动手,却觉跟前青影一闪,有人早快一步,便如一缕青烟,动足到了赵敏跟前,衣袂翻飞,宛若莲花初绽,就这么将长袖一裹一卷,奔前的兵卒只觉面颊劲风呼啸,不及瞧清,手里兵刃竟都一一脱手,再给这衣袖挥间夹带飞出,只听数道寒铁埋入皮肉的闷响,赵敏身前的兵士已然倒地一片。陈友谅陡瞧有人出手,定睛一看,只见一人青衫颀长,款款翩然的立在当地,薄唇微动,道:“你便过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