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奶奶。”耿宝这一笑,洁白的牙齿和漆黑的脸庞成了明显对比。吃饭的时候,她很认真的给纪奶奶夹了块肉,“奶奶先吃。”又很虔诚地给纪晓苒夹了块肉,“火柴第二个吃。”最后给自己夹了块肉,“大头、最后吃。”
纪奶奶眼眶一湿,“你爷爷要是看到你这样,死也瞑目了。”
纪晓苒不想让奶奶伤心,赶紧插了话,故意撒娇说:“奶奶你看啊,耿宝就会叫我火柴,我教了她多少遍我的名字,她就是不改。”
纪奶奶吸了下鼻子,笑着说:“火柴就火柴吧,火柴能点燃很多东西呢,咱耿宝就是我们晓苒给点燃了光明的。”
纪晓苒睁大了眼睛,夸张地说:“奶奶,你还挺有诗意的嘛。”
“那是,奶奶我好歹也上过学呢。”纪奶奶得意地冲孙女笑着。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由于家离着市中心医院较远,吃完饭不久,纪奶奶就催促孙女带着耿宝出门,顺便又叮嘱着安全。
“知道了。”纪晓苒甜甜地说,正拉着耿宝出门,却又被奶奶叫住。
纪奶奶掏出二十块钱递给孙女,“给自己和耿宝买个冷饮吃吃。外面太阳大,打把伞吧。”
纪晓苒很听话,拿了把伞,又接过钱,冲奶奶摆摆手,“谢谢奶奶。我们走了。”
从这里从市中心要倒两趟车,不过幸亏是暑假,这个下午的上班点并没有多少人乘车。纪晓苒牵着耿宝的手上了车,找了个后面并排的两人座。
纪晓苒示意耿宝坐到里面,可耿宝摇摇头,指指里面的位置,“火柴、坐里面,大头‘坐外面,保护、火柴。”
纪晓苒坐到了里面,用手轻轻摸摸耿宝的耳朵,然后挽着耿宝的胳膊,笑眯眯地说:“我家耿宝长大了。”
耿宝用力地点点头,“嗯,长大了。”
公交车一路前进,纪晓苒习惯性地和耿宝介绍着窗外的景色。也不知听过多少回,耿宝的头还是紧靠着纪晓苒,认真地听着。
快一个小时后,她们到了医院。纪晓苒熟门熟路地带着耿宝到了七楼,敲门后推开办公室,她笑容灿烂地对里面的一位老医生打着招呼,“赵伯伯,今天是我带耿宝来的哦。”
赵主任乐呵呵地说:“晓苒现在长大能干了,能替奶奶分担喽。”他又对着耿宝摇摇手,“耿宝,咱们老规矩,来做游戏,好不好?”
耿宝的眼神虽不再躲闪,但表情依然很是木讷,有些机械地点点头。
纪晓苒站在测试室的门口,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从六岁多开始,每隔几个月,她就要陪着耿宝到这里来“玩”一次。小的时候她还是很乐意来玩的,渐渐大了,她也明白了,这不是玩,是给耿宝的“考试”。耿宝的表现越来越好,从最初要自己的陪伴,到现在能勉强面对赵主任,这些都是巨大的进步,用赵主任的话来说,所有的成就都是自己的功劳,这也让她自豪不已。
像以往一样,没过多久,赵主任就结束和耿宝的“游戏”,笑着走过来,“耿宝能恢复成这样已经非常令人吃惊了,在没有任何专业指导的帮助下,这几乎可以算是奇迹了。现在看来,耿宝自理已经勉强算是合格了,可是她对于和其他人,尤其是陌生人间的交流能力和对外表达能力还是非常薄弱的。”
“赵伯伯,您能讲的详细点吗?”十二岁的纪晓苒不可能明白赵主任这些笼统的总结。
赵主任想了想,“现在我用玩具要求耿宝照做,她基本都能做到。可是当我要求用图画的方式让她来表达自己时,她是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要知道,图画或文字是人类最能表达自己思想的方法之一,而这方面,面对我,耿宝还是不会做的。但是你要求的话,她就会照做。这还是说明,她对和外人的沟通还是有所欠缺的。”
“怪不得耿宝考试从来也没写过试卷。”纪晓苒若有所思,“那怎么办呢?”
“试卷?这倒是个很好的切入点,你可以试着让她考试的时候写一些试题。”赵主任笑笑说:“试试看吧,我对你可是有极大的信心。我和我师兄一直都保持着联系,对于耿宝这样恢复挺好的例子,我师兄非常感兴趣。也许孩子之间的交流更有助于自闭症的治疗,他用自家或亲戚家的孩子做过实验,只是可惜,那些孩子面对自闭症患儿都没什么耐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唯一有耐心教自闭症同伴学习的孩子。仅仅这一点上,晓苒就是最棒的。”
纪晓苒脸红扑扑的,扭捏着说:“没有啦,我也没有觉得是不是有耐心,陪着耿宝就是玩玩说说啊,没有什么的。”
“玩玩说说就很了不起的。”赵主任很喜欢这个有着漂亮大眼睛的瘦弱女孩,“孩子的专注力可不比成人,除了父母外,谁能面对一个整日不说话不交流的孩子还会有耐心呢?”
“我奶奶也可以啊,我奶奶对耿宝也很有耐心啊。”纪晓苒被夸得非常不好意思,拉出奶奶来做挡箭牌。
“是啊,晓苒和纪奶奶都是最棒最好的人了。”赵主任内心十分感动,语气不自觉地就温柔起来。“对了,我要调走了。”
纪晓苒有些不舍,“您不回来了吗?”
“不回来了,老婆孩子都在北京呢。”赵主任也有点伤感,“我给你个手机号码吧,有什么事你可以打我手机,这里呢,我安排了另一位许主任来帮助耿宝。其实耿宝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好了,只要让她再加强一些对外交流沟通的能力,成年后,她的生活能力基本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