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深深吸了口气,牙根有点痒。她不服气地一口灌下鱼汤,狠狠地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气呼呼地说道:“那万一我就是绝世高手呢?”
“一看你就是没有江湖经验。”女子面现得意之色,“你真以为江湖上打架好像话本说得一样?什么高来高去,飞檐走壁,剑气一扫死一大片?哎呀,那是妖魔鬼怪。都是话本胡扯,江湖人打架和农夫打架其实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下手狠会死人。他们要真有什么绝世高手早就找对方茬了,还用得着费尽心思捉我这只小虾米?还绝世高手,哼,也就是打架狠点。”
“这么说至少是两拨子人找你麻烦?”习武恰好说中了关键。女子神情微微怔住,随即又展开笑颜,“一拨想我彻底死透,一拨想留我活口当他们的‘刀’指认对方。要不是两拨人,我恐怕早死了。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习武听得心酸,刚才那点气愤早烟消云散。才要将馒头送入嘴中,发现手中空空,已经吃完了,本能伸手去拿最后一个馒头,哪知手却被筷子打了一下。女子的手伸得更快。
习武吹了吹手背,脱口而出,“你一个时辰多前吃了个大馒头,这会儿又吃三个,你也太能吃了吧。”
“你要几天没吃饭,又落水又发热的,你肯定吃得比我多。”女子白了她一眼,恶狠狠咬下一大口馒头,夹了一大筷子鸡蛋塞进嘴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长夜漫漫孤寂难耐,想找个女人陪伴,又怕人家不接受。正好救了个‘同类’,所以想着讨好巴结,最好是留下我,对不对?我告诉你,我呢现在对好看的女人没了兴趣,好看的女人都是心冷心狠。你呢,如果好好表现,对了我的脾胃,我兴许勉强能接受你这样的,或许还能和你搭伙过日子。这就要看你表现了。”
也真是难为女子满口塞着食物还能说话清楚。习武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她有心反驳,却无言以对,她也确实有点心虚,谁让真有私心呢。这女子说对了一半,她好不容易找到个“同类”,就是想多亲近亲近,就像个姐妹说说话,她心里也舒服。但是搭伙过日子,她可真的没有想过,冤枉啊。不过,这女子提醒自己了,真要能搭伙过一辈子,似乎也不错啊。
哎呀,混想什么呢。习武泄愤似抢着将鱼汤喝光了,耳边听着女子打着饱嗝的声音,认命地收拾了碗筷,心里却不停翻腾着,她虽然没有闯荡过江湖,可也在宝丰城见过来往的侠士,偶尔也有女侠。可也没见过这样不矜持的女侠啊。她倒不能说这女子不要脸。相反,她尤其讨厌那种只会依靠男人,遇到事情只会哭哭啼啼逆来顺受的女人。这女子遇到生死问题后还能坦荡镇定,这让她颇为欣赏,只是女子的做派实在太怪异了点,这世道下生活的女人能如此行事?不但自来熟,脸皮还厚,最重要的是对于喜欢女人这点完全不惊讶,更不慌张。这可是大逆不道、会被浸猪笼的事情啊。到底是什么样的门派能培养出这种女侠?
端着碗筷要出门的习武不甘心地转身问道:“你这人——”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问,索性不问了。
反而是女子不客气,“喂,我晚上想洗澡,我觉得身上都馊了。”灶台连着土炕,里屋整天暖和和的,一觉得热,身上就感觉痒了。
习武脚步一个踉跄,碗筷差点摔了。下午时几乎没什么客人,她坐在茶铺里发呆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也不知道这女子到底惹了什么仇家,厉不厉害?自己这样做值不值得?当然,救人她是觉得没错的。可冲动之下说出自己是女人,还喜欢女人,这就有点后悔了。虽然自己是想找个能接受自己、情投意合、善解人意的女人过日子,可这女子的作风,她怎么想怎么觉得有点不靠谱。她现在竟然隐隐有点期盼,但愿这女子吃好喝好赶紧离开吧,千万别赖上自己。
但是此刻的习武不知道,有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
傍晚打了烊。习武认命地给女子烧好水,不过还是惹来女子的嫌弃,“也没个浴室,就在厨房里吗?也没浴桶,就用个木盆?只是抹身子,这不是洗澡。喂,我和你说话呢。”
“我叫习武,你喂什么喂啊。”习武被女子念叨有点不耐烦了,“我家就这条件。”
“你凶什么凶,这就是你追求我的态度吗?”女子还不高兴了。
“我有说过要追求你吗?”习武被气乐了。
“得了吧,我可记得清楚,昨晚我骂你时,你听到我说‘不嫁男人,喜欢女人’时,你两眼可都放光了,跟狼一样,然后迫不及待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秘密。这说明什么?你心知肚明。”女子秀眉轻挑,微微得意。
“你——”一口气堵在习武的嗓子眼,她想反驳,压根找不到词,只得干巴巴地说道:“你这个女人,昨晚你还说我是什么要套话的人,今天就说我是个好人。你讲话没个准头,谁信啊。”
“切,我昨晚又冷又饿,还落水发热,头昏脑胀是正常的。今儿吃饱喝足,养足精神,脑袋就灵光了。”女子将习武推入里屋,“你可不许偷看。”说罢,关上了门。
气的习武在里屋直跺脚,想不听女子的,又忽然想到女子脱衣擦身的情形,顿时连耳根子都烧了起来,坐在炕沿直挠脑门。
等了半天好不容易门开了,女子裹着里衣大大咧咧进来了,往炕上一靠,嘴里发出舒服地叹息,“哎呀,真爽。你什么做晚饭?我有点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