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二郎得意地插话道:“我这位兄弟曾帮贵人抓过贼,真要算起来,应该说是贵人的恩人才对。”
“见义勇为本是应该做的,算不上什么恩人。”习武谦虚道。那领头的衙役竖起大拇指拍起马屁,“仗义,是个好汉。”顿时路上的气氛便和谐活跃起来。那领头的衙役也不藏着掖着了,陶里正才问了一两句,他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知道全说了。
原来这告人的状子是知府手下一名姓刁的师爷给写的,具体什么人是原告,这衙役就不清楚了。不过衙役可说了,他们这位姓钱的知府那真是人如其名,爱钱如命,仗着在京城里有当高官的亲戚,压根不怕报应,只要使够了银子,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不过这知府倒也会做官,知道逼急的兔子会咬人,所以贪财判案的时候也会留有一分余地。例如一家富户看中了穷人家的祖地,人家不卖,富户找人捣乱,结果双方争执,发生了人命案。按照道理,这案子再清楚不过,杀人偿命。可这钱知府收了富户的银子,只是轻判凶手个失手伤人,流放三百里一年。同时也判了富户赔偿穷人家五百两银子,那块地远远不值这个钱,穷人家收了巨款自然也就不会言语了。那地自然也归了富户。穷富两家人都觉得满意了。富户花钱消灾,还得到了想要的。穷户得了巨款,虽是死了一个人,但家境改变,用条贱命来换之后的两代人都不用受穷,他们也认了。所以谁也不会不服气去上告。这就是钱知府所说的,贪也要贪的有谋划。可上行下效,知府这样,手底下的人肯定肆无忌惮,佐官如同知、通判、推官,再下面那些知事、经历、司狱,最最下面的那些师爷、班头、衙役,真是层层要钱。百姓遇到案子,宁可自己解决也不进衙门。除非是人命关天的案子,那是没有办法,当然,这种案子也成了官府人员“致富的法宝”。
其实今儿这事,领头的衙役还是挺困惑的,习武一看就是没什么大钱的,再压榨也榨不出什么钱来,为什么刁师爷还递上状子呢?如今一听习武认识富户,顿时来了精神,原来是指着这穷鬼往富户身上狠捞一把。可转念一想,这富户能为这穷鬼做到什么程度呢?仅仅是因为报答捉贼之恩?这万一富户不愿意给钱行贿,这穷鬼可就倒霉了。不对,即使富户不愿给钱,也能给强攀上这关系,那叫什么来着?对了,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是刁师爷常挂在嘴边的话。
到了衙门,陶里正父子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候着,等着传唤。领头的衙役带着习武跨进来了府衙大门,他立即就觉出不对劲了,大堂上坐着的钱知府额头都冒出了汗,脸上的肉微微地抖着。两排的衙役站得笔直,目不斜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想象。再见两队衙役后面站着十来人神态各异的男女,但从衣物上看,还看不出异常,可那些男女的眼神,犀利地让人心里直哆嗦,压根不敢直视,明显手下见过无数人血的才会有这样的眼神。领头的衙役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向知府汇报了,赶紧推到一旁。
钱知府习惯得拿起了惊堂木,猛地想起什么,仿佛惊堂木烫手似的,手一缩给扔了,甚至连让嫌犯下跪都免了,直接颤声问道:“来者何人?”连平常问案的流程都不顾了。
习武往中间一站,看了知府的怂样,心里纳闷,辛芹找到的俞裴二人能有这么大的威力?让知府都害怕了?她心里琢磨着,口中回答着,“小民习武。”
“有人告你杀人埋尸,可有此事?”知府的客气让习武吃惊,“小民没有杀人。”
知府平时审案那会这么紧张,这会儿竟不知问什么。一时愣了神。他身后挂着“明镜高悬”牌匾的壁墙后面只听有人咳嗽了一声,紧接着出来个在外人眼中俊秀无双的年轻贵人,但习武立刻认出了此人,正是俞翕。
俞翕阴沉着脸看向知府,冷冷道:“钱大人,审案都会有原告和被告,如今被告在此,原告何在?”
“对对对,原告在哪儿?谁?谁递的状子。”知府似乎很怕俞翕,迫不及待地问道。很快,就有人将那刁师爷给拽来了。习武看见拽刁师爷的那人并没有穿着衙役服,但那位知府大人却一声不吭。
刁师爷看长相倒也有几分儒雅的感觉,只是此刻分外狼狈,口中不住地喊着饶命,还不等任何人问话,自己便全部交代了。前些日子他无意间在赌场认识了一位叫尤二的汉子,这汉子似乎知道他的身份,故意套了近乎,请他去喝了酒。他这人爱贪便宜,有人请吃酒,欣然同意。席间这尤二说看见有人杀人埋尸,恰好这人又是仇人。本来他对从穷人身上捞油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穷人打死了也压根没油水可捞。可尤二说这仇人还认识一富户,曾帮着富户抓贼得了富户的赏识,还建了房。他突然就心动了,穷人没油水,但顺着穷人如果能攀咬上富户,那可就有“进项”了,如今他看中了一个小户的女儿想纳来做妾,那家人放话必须有丰厚的彩礼,此刻他正缺钱呢。当下写了状纸,递了上去。他知道知府大人喜欢有富户打官司,说了这穷人和富户的关系,知府当即同意拿人。就等着将穷人大刑伺候,等穷人受不了后再让人咬出富户。多妙的计策。
钱知府听了这话,脸都绿了,哆嗦得更厉害,当下也顾不得失仪,大声地叫嚷着让衙役将刁师爷拉下去狠命打板子,真是恨不得将这师爷立即打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