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听了这番话,实在焦急,还是忍不住说道:“难道真是恭王要打击报复?”
“距离我弹劾到如今才过几日,恭王尚在风口浪尖处,我若被打击,世人头一次怀疑的就是他,若他不蠢,断不会做出这等贼喊捉贼的事来。”俞枕背着手,来回踱步,“将人逼入绝境,再解救拉拢,这等欲擒故纵的手段,他们几个玩得最熟。当然,也不排除恭王反其道而行之。”他口中的“他们”自然指的是那几个夺嫡的皇子王爷。
“那可如何是好?”金氏更加焦急,“要不问问大老爷?”她说得是继承侯爵的长房长子,也是俞枕的亲兄长。
“他?”俞枕冷笑,“他那侯爵如何得来的?不过早出生了几年便平白从天上掉了个侯爵帽子。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俞府若不是因为我好歹是个户部侍郎,满京城谁正眼瞧这个侯府。让他知道又有何用。他一向眼皮子浅,恨不得就要抱上个大腿呢。他哪里会知道朝廷里波云诡谲的暗涌。还有三房四房那两个蠢货,恨不得没事也要找点事,殊不知这正是将俞府往火上架烤。”说起自己兄弟来,他可是丝毫不留情面,甚至言语都有些粗鄙,这也是因为被今日之事扰乱了心神。
“那这,这——”金氏急得团团转,一眼看到下手站立的俞进,这位管家面上似乎一点不见急色,她到底也有些眼力,立刻说道:“俞进,你在老爷身边多年,还不赶紧给老爷出出主意。”
俞进这才不慌不忙道:“老爷,小人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俞枕道:“讲。”
“是。”俞进说道:“老爷,小人跟在您身边几十年,也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风波。您的难处,小人是看在眼里。就在前几日,皇上刚称赞您‘清流雅致’,转眼少爷就出了这档子事,这在有心人眼中,可就是打皇上的脸。”
俞枕脸色一变,迅速又恢复了正常,示意俞进继续说下去。
“老爷,依小人看,此事的解决应是越快越好。叫旁人说不出什么,这才是正理。”俞进的话让金氏频频点头,“那你快说说,到底有什么办法。”
“小人又如何有好办法,”俞进说道:“但小人觉得三少爷的话倒是有道理。毕竟是人命官司,极其容易让人抓了把柄,干脆让这事和俞府脱了干系,旁人也就说不出什么了。”他突然跪下,“小人说句不敬的心里话,老爷这些年是如履薄冰,半分侯府的好处都没有依靠过,是完全靠着您自己,才好不容易到了如今的高位。如今这侯府看似风光,其实内里还不是只您一人撑着。连三少爷都看得出来,若您倒下了,俞府上下在这京城可就没有立锥之地了。老爷,这事拖得时日越长,越对咱们俞府不利,还请老爷快刀斩乱麻,早下决定才好。小人斗胆,三少爷吩咐小人要将此事告之三少奶奶,小人没经请示,便擅自做主,命人将三少爷的话告诉了三少奶奶。”
其实俞枕早隐隐有了办法,只是赶儿子出门这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如今俞进替他说了出来,他还要装作为难的样子,犹豫思量。很快“台阶”又来了。
裴德音得到了信,心中一喜,看来又该她“表演”了。她带着婢女,一脸悲容来到了主院,求见老爷和金氏。
金氏亲自出来将这儿媳迎了进来。裴德音欲要跪下,被接到丈夫示意的金氏给搀扶住了。她只得施了个万福,悲切道:“老爷,母亲再上,儿媳已经听得了夫君的带话。儿媳思量了,出嫁从夫,既然夫君执意如此,还请老爷遂了夫君尽孝的愿吧。不过儿媳毕竟是凡夫俗子,实在做不到看着夫君送命。”她已经开始抽泣了,“故而儿媳恳请老爷,一定要保住夫君一命。否则儿媳也不独活了。”
悲伤的情绪极为真切,让金氏也跟着掉了眼泪。
155、第十章
俞枕的眼角也微微沁出点湿意,他是哀声长叹,看向金氏,“都是你那逆子惹出的祸事。我这儿子才归来身边不多时日,如今却又——唉。”
管家俞进最是明白自家老爷的心思,本来是站起来了,这会儿又忙跪下,说道:“老爷,大少爷可是嫡子,若被有心人攀诬,您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三少爷的身份正好,才回您身边不久,于您于俞府于京城,均隔着一层,即使有人攀诬,也可以轻易拿出说辞。”他所谓的说辞不过就是说俞翕才来俞家不久,和俞家离心离德,所以背着俞家做了坏事,俞家人并不知情。
虽说这也是计划中的一环,但裴德音听到这话,心里还是极度不舒服,甚至是记恨的。不过表现却只能是低头轻轻哭泣。
其实俞进说这话已经很直白了,俞枕和金氏均有种愧疚感,但二人老奸巨猾,瞬间调整了心情。俞枕向裴德音保证道:“你且放心,翕儿毕竟是我儿子,我绝不会看他白白丧命。”说完,他看了俞进一眼。
俞进立刻说道:“三少奶奶放宽心,我问衙役了,那原告朱四不过就是求财。况且是死者许三故意找茬,顶多算是拉扯中失手伤人。在大晟朝的律法中,这样的案子有很多转圜之地,三少爷绝对不会以命抵命。小人敢以性命担保。”
裴德音听了这话,似乎面色舒畅了许多。金氏又忙劝慰了好些话语,这才将裴德音劝了回去。之后又命婆子给裴德音送了许多首饰绸缎。而这边俞枕也已经和俞进商量好了,还是由俞进出面去探探京兆尹的口风,最好是尽快结案。他自己写了一道请罪折子,之后去找了他的兄长,说明情况,当夜开祠堂将俞翕的名字从族谱上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