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德音心思急剧转动,一心两用,耳边听着曹嬷嬷说道:“老奴今儿愿意在太太面前刨开心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自从皇后娘娘在宫中惨死之后,我等便打定主意,豁出性命也要保全公主。现如今公主这情势,外人看来鲜花似锦,实际底下烈油烹火。即便不说眼前,就是将来不论哪个皇子做了那位子,公主的日子恐怕——”
曹嬷嬷一声长叹,“皇后娘娘的愿望是公主无忧无拘,这需要权需要势,可根本还是钱,大量的金钱。可太太您瞧,我们这里不但挣不到钱,反而每年要公主拨大量的银子以便我们能维持下去。这叫我等将来有何面目去向皇后娘娘交代?真真是羞愧欲死。”
这番话说完,裴德音脑中已经整理出几个要点,作为曾经的现代企业掌舵人,她特别擅长总结。其一,公主有庞大的商业帝国,或明或暗,是她那位皇后娘给她建立的。那位皇后在宫中暴毙显然公主是知道的,可见公主和皇帝不是一条心。其二,曹嬷嬷能说出这番话来,足以证明她是公主面前地位,绝对是心腹中的心腹。公主把她派过来,说明宝丰城的战略价值极高。其三,这里经商环境不好,虽然有钱人不少,虽然是交通要地,来往商旅也不少,可舍得常常花钱的人不多。从曹嬷嬷的叙说中,有个词引人注意——“战乱”。
在现代时,裴德音下属的一家分公司在非洲和中东都有业务,她深知发生过战乱的地区若想恢复,没有十来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根本做不到。心思多转,她已经初步有了一番计较,站起将曹嬷嬷搀扶起来,按下欲要站起的老妇人,笑道:“嬷嬷莫急,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这事也要一件一件的做才好。”
“难道太太有了妙计?”曹嬷嬷急切的模样让裴德音的心中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一方面说明曹嬷嬷对公主那是绝对的忠心耿耿,也十分愿意配合自己。另一方面更说明,公主对拿捏自己和俞翕是有绝对的能力,否则曹嬷嬷也绝不可能说出刚才那番话。做如来佛手中的孙猴子,对于她来说,自然感觉不妙。公主将她和俞翕放到这里,不可能是看中她们的才干,她们还没来得及表现呢。原因只可能是她们容易掌控,顺便来个死马当活马医。这里面还有个最为关键的一点,那位皇帝到底知不知道公主私下这些产业。只是她现在的身份不能问这些机密的问题,还是先解决眼前酒楼的事为上。打定主意后,裴德音这才不急不忙的开口道:“嬷嬷知道做什么生意做赚钱吗?”
曹嬷嬷闻言一愣,“说来惭愧,老奴在经商上没有丝毫天分。还请太太明示。”
“这世上最赚钱的生意,永远都是能赚大部分老百姓钱的生意。”裴德音记得她学过的现代商业史,最高端奢华的商品看似利润极其丰厚,但真正数一数二的赚钱公司都是赚大众钱的公司,例如全世界的连锁超市和快餐店。
但这说法,曹嬷嬷听着新奇,身姿坐得更加板正,就见裴德音又反问了一句,“嬷嬷觉得为什么这宝丰城内的达官显贵,或往来客商不太愿意在吃上花费太多呢?”她更是一头雾水,频频摇首。
“战乱一起,百姓流离失所受害甚苦,但那些达官显贵就能幸免于难?不,他们首当其冲,因为他们有钱。十来年的时间不足以让大家遗忘这段过去,而青楼、赌场、酒楼皆是逮到‘肥羊’的好场所。”裴德音这么一说,曹嬷嬷回过一丝味来,“太太的意思是,经常出入这些场所容易让人看出家财底细来?”
“嬷嬷不愧是公主身边的人,心思剔透。”裴德音不忘夸奖一句,接着说道:“才过去时日不长,谁也不敢保证没有漏网之鱼,宝丰城处于叛乱中心,低调藏富才是这些有钱人的心思,他们怎会如久安的京城或江南之地那样肆意挥霍呢。只有等时日长了,‘伤痕’退去或忘却,方才会如此。就好比父亲拼命挣下家业,省吃俭用,儿子不敢忘记过去,尚能守业。但到了孙子一辈,就没了当初辛劳的记忆,花起上辈的钱财会毫无顾忌。”
曹嬷嬷恍然大悟,“正是那句俗语——崽卖爷田不心疼的写照啊。”她又皱了眉头,“可这要等到猴年马月?”
“所以光等待是不行的,我们要从普通百姓处着手。”
“可百姓一来,势必要拉低酒菜价格。这上等的酒菜卖的价格过低,一样入不敷出。若要降低品质岂不自坏口碑?再者百姓一多,环境便会嘈杂,别说达官显贵嫌弃,平日偶来聚餐的官府小吏或商贾士族也会嫌弃。这要如何刺探消息?”曹嬷嬷担忧道。
“那就既让百姓来买,也别降低菜价。既让酒楼热闹起来,也让环境依旧清幽。”
曹嬷嬷闻言更不明白了,这不自相矛盾嘛。但她知道太太能这么说,肯定有主意,顿时来了精神,洗耳恭听,越听越觉,听到后来不由自主地对这位当家主母万分钦佩,甚至隐隐有点畏缩之意。公主这随手之间的收人,不想竟收了个奇才。只是她此刻忘记了重要的一点,作为一个大儒家的女儿,学识肯定是有的,但这经商的才能从哪儿来的呢?听到最后,她的脑袋有些混乱,但心性到底老到,镇定了一会儿,这才问道:“太太的这些主意甚好,只是忽然之间‘醉仙居’变了这许多会不会引起怀疑?”
“这有何难,易了主自然会有不同的改变。”裴德音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曹嬷嬷捂嘴乐出了声,“此事老奴要上禀公主,不过老奴敢拿性命保证,此事公主必定会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