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了一夜再次赶路时,她的精神有点萎靡,特意凑到洪铭跟前,问什么时候能到目的地。洪铭看出她的窘迫,告诉她,冬日风大雪大,车队进行困难,平日一两日能到的部里,现今要走三四日。但冬日商队极少,贩卖之后获利却丰厚,这一趟还是值得的。这观点她不能苟同,身体才是最大的本钱,跑这一趟若坏了身体,挣多少钱都是无用的。不过洪铭他们估计也不能理解。但很快,商队的希望便成了绝望。
再行进了一个多时辰后,商队停下歇息,主要是方便大伙吃点午食。这里的太阳似乎一点没有威力,弱弱的,毫无热量。俞翕勉强啃了几口干粮,只得心里自我安慰,就当是减肥了。不过席地而坐总比骑在马上要舒服一点,有货车和马匹遮挡着,感觉风小点。护卫她的人都围着她身旁,该如何警戒如何轮休,他们知道该如何做。吃食都是那两个女扮男装的婢女在料理,倪宏则是一刻都不离开她身边。
而古大却来回走动,眼神警觉犀利。忽然他俯身在地,将耳朵紧贴大地,眉头皱了起来。同时有个老镖师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这边警惕的倪宏立刻让俞翕放下食物上马。
俞翕说不出此刻的感觉,虽然有点害怕,可这兴奋感从哪儿而来呢。她才站起来,老镖师便让大家上马。不远处已经能见到滚滚沙尘。
老镖师大吼着让大家躲避一时。这意思就是让大家先逃开。有点经验的洪铭等人指挥着伙计,四散离开。可怜那些伙计,主人骑着马,他们只能跟在后面拼命的跑。
古大直皱眉,见此情形想抽刀将拉货马匹的缰绳砍断,不知想到什么,又顿住了,在上马之前又去对几名叮嘱了一番。那几名伙计闻言一愣,之后立即朝来时的方向跑去,没有跟着主人。再然后他这才骑马去和俞翕她们汇合,并且当机立断,让大家往东边跑。
这一切,俞翕都看在眼里,她并没有立刻质疑。古大能特别让曹嬷嬷另眼相看,能让倪宏她们毫无异议,这说明此人有过硬的能力。她一向都认为专业的活还是专业人士来做才好。
等打马扬鞭跑了小半个时辰,古大才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下马俯身贴地,听了好一会儿,这才稍许放松了神情,让大家下马休息。两名护卫负责警戒,两名婢女负责食物,倪宏依旧紧跟俞翕。
古大过来告罪,“爷,小人刚才自作主张,望也恕罪。”
“我都说过了,在我这里没有什么小人大人的,一律称呼‘我’。”俞翕大腿根疼,她是会骑马,可也是头一次这么策马狂奔,此刻她强忍着露出笑容,说道:“何罪之有?你是专业的人才——”她怕古大听不懂,改了种说法,“你最熟知这里,自然由你做主才是最好、最稳妥的。你放宽心,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心生不满。”
倪宏在一旁帮腔说道:“爷的心胸宽阔,你跟着爷久了就会知道。”
古大感激道:“我必不辜负爷的信任。”
俞翕点点头,把婢女和护卫都叫了过来,朗声说道:“各位,喊你们过来,是因为我有些话要对你们言明。也许现在说些不合时宜,但我必须要让你们知道,我和你们不但是主仆,更是个整体。忠心为主,鞠躬尽瘁是极其高尚的品质,可一个主人随时需要下人为他牺牲性命才能苟活,这样的人不配当主子。我需要让你们明白,无论在何时何地,大家最先想到的该是如何活下去,而不是牺牲自己成全大家。若是真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大家包括我在内,放手一搏,生命由天。活着的替死去的照顾家人,绝无怨言。”
除了倪宏,这几人都听呆了,她曾感受过,很激动对大家说道:“你们都听到了吧,爷可不同于一般人,她的胸襟,世上罕见。”
古人不可抑止的惊叹,“爷,我真没想过您会这样说。”
“我就是要告诉你们,我们应该像一家人一样团结在一起,这样才更能很好的完成任务。所以遇到事情,大家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相互讨论,相互帮衬。众人拾柴火焰高,我相信我们可以平安回家。”俞翕表面慷慨激昂,内心却毫无波澜。激励员工的话,她可以说得一套一套。当然,为了避免太过惊世骇俗,她只说了一点点内容而已。她看向古大,“刚才的情形,我不会怪你。你这样做必有缘由,尽管直言,不必顾忌。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将来你会明白我俞翕是什么样的人。”
古大结结实实地跪下磕头,“爷不用再多说,小的明白了。”
俞翕将他搀扶起来,又招呼其他人,说道:“你们能得曹嬷嬷青睐,跟着我出关,肯定都是自己人。若此刻安全,大家都来听听,真有什么事,也好商量一番。”
古大拱手,“爷放心,这里听不到马蹄声,我们已经离着那些人较远。若有什么动静,瞒不过我这耳朵。”
俞翕敏锐地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那些人?不是马匪吗?”
“应该不是。爷您该知道,一般的马都会钉马掌。但军中的军马,钉的马掌是统一制式的马蹄铁。军马跑起来的声音和普通的马是不一样的。”古大神色凝重,“刚才我听到的是我们大晟朝边军军马的马蹄声。”
“好本领!”俞翕竖起大拇指赞道。
古大略有羞涩,“爷谬赞,这不算什么。马匹的种类不同,马蹄铁的打造方式不同,都会让马蹄声出现差别。旁人也许听不出来,可在军队里待过的人,但凡有点心,还是能分辨出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