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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在联合国旗帜下 > 第39章 血洒斯昆营地

第39章血洒斯昆营地

天天盼狼来,这天狼真的来了!

1993年5月21日,那本是一个很普通的夜晚,月光还是那么茭白,天气还是那么炎热。驻金边波成东机场大队部电台突然收到消息:“斯昆出事了,有人受伤了!”

这天电台干扰很大,透过吱吱啦啦的干扰声,传来斯昆营地通信参谋王旨安断断续续的报告:“我们遭到了炮袭,人员现在都进入工事了,有1人受伤!”

“什么部位受伤?”大队长马继东迫不及待地问,盼望他回答说是胳膊腿什么部位受伤。

“胸部,是胸部受伤!”王旨安回答。

马继东的脑袋立刻如爆炸一般,但立即抑制住精神的紧张,心中一再提醒自己:冷静,冷静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现在外面情况如何?你们看见敌人没有?”

王旨安喘着大气说:“现在外面枪炮声太大了,震得耳朵听不清。看不见敌人!”

“能不能判断弹着点的大致方向?”

“基本都落在北院了,我们南院附近落得少!”

“继续密切观察准备还击,迅速清点人数!”

马继东立即命作战科翻译组向联柬总部作战值班室报告,请求派直升机接运伤员。然后擡手看了看表:金边时间22:50。这时,斯昆炮击已经开始了10分钟。

斯昆营地分为南北两个院落,中间被6号公路隔开,这里地处县城一隅,处於民房的包围之中,也与县政府丶警察局丶武装部等毗邻。四周没有条件设置围墙,只有自己架设的单列桩铁丝网和蛇腹形铁丝网。10分钟前,劳累了一天的官兵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哨兵王春林和何文生警觉地守卫在哨位上观察营区四周情况。远远望去,营区以南300多米处一个政府军的高脚屋哨位透出些许亮光。

夜静得怕人,周围没有一点响动,往常可听到的零星枪声和稀稀落落的信号弹也销声匿迹。

突然,一道红光从南面向我一中队北营区飞来,哨兵刚刚张大嘴巴还没来得及喊出声音,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战士们居住的高脚木屋跟着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顿时浓烟四散,涌出一股强烈的火药味。这颗罪恶的炮弹在三分队八班的位置爆炸了。与八班同住一个大房间的九班战士惊醒了,全中队的官兵都惊醒了,他们下意识地迅速翻身下床拥向室内坑道口,只几秒钟的时间便钻进了坑道,而战士周达兵却是被爆炸的冲击波直接裹到坑道口的。

说起一中队的坑道,真可谓野战工事一绝。

“5·4”磅同保卫战后,大队领导更加意识到斯昆营区所处地理位置人口密集,不利於自身防御,多次向联柬总部提出搬迁问题。工兵处长贝德利每次谈起此事时总是趾高气扬地说没必要搬迁,说处於居民区中更安全。防御观点不同,搬迁无望,只有把工夫下在坑道构筑上了。一中队认真研究了在原有基础上改造工事的方案,使斯昆防御工事的构筑比之磅同更有特色,坑道入口全部在室内,有的坑道口就在床下,战士翻身一骨碌就可以直接从床上进入坑道。当然,原有的两个室外出入口从表面上看并没有破坏,这也是工兵伪装专业“隐真示假”的一个杰作。

继首发炮弹命中住房后,以后的炮弹基本都飞越住房顶部,落到掩蔽部原来的两个出入口附近。看来袭击者是用心险恶,他们一定认为首发炮弹爆炸后,中国工兵会一窝蜂似的从住房大门拥向掩蔽部入口,追踪射来的炮弹将会再次杀伤一大批人,庆幸的是我们的坑道早已经过了改造,那两个出入口实际已成为一种掩人耳目的摆设了。

炮响的一刹那,陈元辉就感觉到自己肯定是受伤了,腰部臂部立时生疼生疼。他忍痛刚刚爬到坑道入口,就听见背后有微弱的叫喊声,他又不顾一切地循声爬回来,见自己的同乡丶副班长陈知国仍然躺在床上没有动弹,便大声问:“知国你怎么了?”陈知国有气无力地说:“我负伤了!”陈元辉拖起陈知国便往坑道口爬去。

许志军当时一下子觉得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了,仅凭自己敏锐的眼睛发现了这一切,迅速地帮着陈元辉将陈知国往坑道里拖。

借着枪炮的火光,在洞口担任警戒的专业军士孙辉德发现高脚木屋底板下面有两个人猫着腰,正吃力地拖着一个人,他立即跃出洞口匍匐向前爬去,炸碎的弹片落在他头顶的木板上劈啪作响。定眼一看,原来是战士陈元辉和许志军正架着受重伤的八班副班长陈知国艰难地向坑道口前进。孙辉德急中生智,自己先俯卧躺下,然后又把伤员往自己后背上一放,游泳似的用双肘支地向坑道口艰难地挪动,胳膊上被划出道道血口,他咬紧牙关,3米丶2米丶1米,快接近坑道口了,中队长王振田伸出手将陈知国接进了坑道。

陈知国此时满身满脸都是血迹,但这位平时就受到战友们拥戴的副班长,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伤势已经很重,而是安慰着本班受伤的战士陈元辉:“你不要悲观,要坚持,首长会来救我们的!”

处在南营区的前方指挥部报告:“卫生员正在准备向北营区跃进!”

外面的火力正猛丶流弹乱飞,卫生员张根生不到1分钟就准备就绪,三班战士江海俊反应敏捷,负责掩护。不容分说,这两个可爱的战士便跃出坑道顺着交通壕向北摸去。白天刚刚降过暴雨,沟内泥沙沈积,他们每向前迈一步,淤泥都陷到大腿处,鞋掉了,光着脚前进,膝盖划破了,手掌扎伤了,毫无察觉,头顶乱飞的子弹没有吓倒他们。接近路北营区时,忽听一发炮弹呼啸而来,汪海俊眼疾手快猛地把张根生一推,两人同时扑在一辆东风牌汽车底下,炮弹近在咫尺爆炸了。两人抖抖身上的尘土,又继续前进。

“有人!”王春林拍了何文生一掌,这两个忠於职守的哨兵在炮火最猛烈的时候始终没有离开哨位。何文生朝前一望,果然有两条人影横跨6号公路跌跌撞撞地向大门口奔来。

他们借着车场的灯光看清了两个人的左臂上晃动着熟悉的红色中国臂章,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盲目开枪。当得知张根生和汪海俊是来救护伤员时,一股热血涌上了脑门,刚才的畏惧感跑得无影无踪,心头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战友受伤了,王春林和何文生紧紧握住手中的冲锋枪:“妈的,只要发现一个目标,老子非穿他几十个窟窿。”可是他们自始至终没有发现一个敌人的影子,狡猾的敌人隐蔽得很深。

张根生赶到陈知国面前时,看到周围的战友们已经想尽一切办法为他止血。这位身高才1.6米,身材消瘦的来自湖南耒阳县的下士卫生员,使尽了浑身招数给陈知国止血,还注射了一针强心剂。然后又熟练地运用战地救护方法给其他受伤的人员一一进行伤口消毒丶止血丶包扎。

战友们将陈知国抱在怀里,不停呼唤他的名字,此刻最担心的,是怕他睡过去!这样严重的伤,一旦睡过去,恐怕就难以醒来!

夜幕笼罩下,坑道内的燥热却丝毫没有减退,四周一片漆黑。

“人员清点进行得怎么样了?”马继东焦急地催问斯昆电台,他多么盼望得到人员全部在位的回答。

而那边却传来仇忙喜断断续续的声音:“八班战士——馀仕利——不见了!”

马继东的脑海里又一次涌起了波澜——不见了,不见了意味着什么?难道是夜不归营?这不可能。一中队平时管理最为严格,决不会出现这类事情的,对於这一点他深信不疑!那么是不是受伤了还躺在原地没有清醒过来?他不愿再设想下去,只是条件反射般地对着电台下命令:“迅速找人!”

所有的战友迎着扑面而来的滚滚硝烟,顽强勇敢地奔赴自己的战位。中队和分队的军官们在人挤人的坑道里一面组织抢救伤员,一面组织清点人数。

“一分队25名到齐!”

“二分队25名到齐!”

“炊事班5名到齐!”

唯独不见了三分队八班战士馀仕利!当三分队队长黄昌佑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中队领导时,指导员程清云心头一怔,立即用无线电对讲机和副中队长孙绪波丶二分队队长陈澜取得联系。几名干部分头寻找仍不见踪影。

“仕利!仕利!”急得战友们连声大喊。

战友们深情的呼唤穿透阵阵灼热的硝烟,回响在破碎营区的各个角落。他们一边高度戒备,一边与死神争分夺秒地赛跑,紧急搜寻抢救自己的战友。他们此时祈愿的是,亲爱的好战友,你一定会平安无事!

炮声仍不停地响,被炮弹爆炸溅起的沙石落在屋顶铁皮瓦上乱响,不断有子弹打在木板房墙壁上冒起火花。室内不敢站立,更不敢开灯。他们借着炮火的馀光,跪着爬着搜寻每一个角落。他们的手划破了,膝盖丶小腿磨破了,渗出了滴滴鲜血,可是战友们全然不顾。

很快,馀仕利的一条腿被找到了,这是他被首发炮弹命中后,炸得支离破碎的遗体的一部分。干部们宣布战士一律不准钻出坑道,几名干部和专业军士孙辉德丶姚华丶李康成含泪继续搜寻着烈士的尸骨。

“仕利!好兄弟!”

“仕利!好兄弟!”

军营男子汉撕心裂肺的哭声,涕泗滂沱的泪水,痛楚流血的伤心,交织一起。仕利啊,我最亲爱的战友,你为了柬埔寨的和平,粉身碎骨浑不怕,化身英魂照月明,你是我们心目中最崇敬的英雄!

联柬机构空军的直升机已经起飞,斯昆营地的官兵们很多人激动地流出了热泪。

但此时陈知国因失血过多,渐渐地支持不住了,最后终於停止了呼吸。他始终没有因疼痛叫喊一声,平静地留给战友们的最后一句话是:“飞机怎么还没到!”他是没有想到自己会牺牲的,他盼望能被抢救过来,重新回到祖国的怀抱。

一中队的官兵们翘首以待,但却不知直升机降落何方。直升机并没有在离营区最近的一个大运动场上降落,飞行员担心离激战点近不安全,於是降落在距营区3公里远的印度尼西亚步兵连的简易直升机场上。

印尼步兵连长听到枪炮声不如刚才猛烈了,便派车将两名烈士和3名伤员接到了直升机场。随机德国医务人员对陈知国进行了再次抢救仍然无效。将陈知国和馀仕利的遗体暂安置在印尼营区,然后载着黄荣香丶陈元辉丶刘宗友3名伤员返回金边,由德国野战医院进行紧急救护。

陈知国,四川省万县人,1990年11月人伍,中国工程兵大队一中队八班副班长,中士军衔,年仅22岁;馀仕利,四川省三台县人,1991年11月人伍,中国工程兵大队一中队八班战士,上等兵军衔,年仅21岁。

5月22日8点整,印尼步兵连的简易机场上,联柬空军派来的直升机已经准备好迎接烈士的遗体返回金边。

大家含泪将两位烈士的遗体小心翼翼地轻放在担架上,覆盖上鲜艳的五星红旗。

一中队全体官兵庄严列队,卸下神圣的蓝色贝雷帽,向着两位烈士的遗体三鞠躬,表达无尽的哀思。

“鸣枪!”中队长王振田发出命令。

“砰砰砰”,王振田手里的56式手枪朝天连开三枪,“嘟嘟嘟,嘟嘟嘟”,战士们手握85式微声冲锋枪喷射出一串串覆仇的火焰,为牺牲的两位战友壮行。

官兵队伍中响起那首铿锵豪迈的《英雄赞歌》——

风烟滚滚唱英雄

四面青山侧耳听侧耳听

晴天响雷敲金鼓

大海扬波作和声

人民战士驱虎豹

舍生忘死保和平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

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她

为什么大地春常在

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

悲壮的歌声回荡在柬埔寨的上空,蓝天为之动容,白云为之哭泣。

直升机发动了,在螺旋桨“突突突”的轰鸣声中,一中队全体官兵以最后一个庄严的敬礼,目送装载着战友遗体的直升机消逝在天际中。

金边德国野战医院。大队长马继东怀着沈痛的心情走到存放烈士遗体的2号冰柜前,扭头问陪同人员:“他们俩就在这里面吗?”然后哽咽着再说不下去了。

5月22日6时至24日6时,中国工程兵大队驻金边丶斯昆丶磅同三个营区同时降半旗致哀。

5月22日中午,联柬新闻发言人法尔特在举行的发布会上向世界公布:

“参加维持和平部队的2名中国士兵昨晚在其驻守的柬埔寨东南部基地发生的一起炮袭中身亡,另有3人受伤。目前还不清楚袭击事件是哪一派别所为,袭击发生在午夜,地点是磅湛省斯昆镇。这是1992年3月联合国2.2万人部署在柬埔寨以来中国士兵第一次被炸身亡。在这次事件之前,今年以来已有14名维持和平部队人员被杀害。受伤的3名中国士兵已被送往金边联合国医院治疗。”

5月22日和23日,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和新华社向全国播发了这一举国震惊的消息:“赴柬埔寨参加联合国维持和平部队的中国工程兵大队驻磅湛省斯昆镇营地21日夜间22:40,遭到不明身份武装分子的袭击,2名战士壮烈牺牲,3名战士受伤。”

当天,外交部发言人在回答各国记者提问时指出:“中国2名工程兵被打死,3名工程兵受伤。我们强烈谴责这一严重暴行。中方要求联柬机构查明事实真相并采取切实有效措施,确保参加维和行动的中国工程兵的人身安全。中方并严正要求柬埔寨有关势力立即停止对包括我国工程兵在内的联合国维和行动人员的袭击。”

5月22日下午,应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团的要求,安理会召开紧急会议,讨论中国工程兵营地昨晚遭到袭击的严重事件。会议通过的一项主席声明强烈谴责这一严重暴行。安理会声明中强烈谴责对联合国驻柬埔寨临时权力机构的一切攻击,特别是1993年5月21日袭击联柬机构中国工程兵营地造成2名中国工程兵死亡,3名工程兵受伤的严重暴行。安理会向中国政府以及受害者家属表示哀悼,并对受害者的勇气和忠诚表示敬佩。

在安理会主席声明通过之前,安理会就柬埔寨问题进行了磋商。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李肇星大使发言说,中国政府十分关注中国参加联合国维持和平行动人员的安全,对中国在柬工程兵营地两次遭到袭击并造成人员伤亡,中国政府表示震惊和严重不安。他说:“我们强烈要求联柬机构立即查明事实真相,并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确保参加维和行动的中国工程兵的人身安全。我们严正要求柬埔寨有关势力立即停止对包括中国工程兵在内的联合国维和人员的袭击。”他还强烈呼吁柬埔寨各方采取克制态度,与联柬机构配合,停止一切暴力行动,为大选的顺利进行创造条件。

李肇星大使的发言以及由他代表中国政府敦促安理会对“5·21”袭击事件引起的高度重视,极大地安慰了中国工程兵大队全体官兵的心灵。官兵们深切地感到祖国在关心着我们,人民在想念着我们。我们同时也热切地期望烈士的鲜血没有白流,希望用热血换来柬埔寨的真正和平。

5月22日,从北京飞回金边坐镇柬埔寨大选的西哈努克亲王听到这个消息后,感到非常难过。亲王对中国驻柬代表处傅学章代表说:“第一号伟大的中国朋友是帮助柬埔寨和平与重建的,没想到遭受这样大的损失。我今天就立即亲自写唁电,我要向伟大的中国朋友道歉。”

西哈努克亲王强烈谴责袭击中国工程兵大队斯昆营地的罪行,指出犯下这样的罪行是可耻的。他在唁电中说:

“中国工兵到柬埔寨来只有一个意愿,就是帮助柬埔寨重建。我和柬埔寨人民对中国工兵表示最热烈的赞扬,因为你们为了柬埔寨人民的崇高利益总是致力於修桥铺路。我对中国政府表示诚挚的歉意,并对遇难者表示沈痛的哀悼。

“对於两位中国士兵的牺牲,我们真正爱国的高棉人,除了把他们的名字镌刻在柬埔寨历史上,将无法报答他们的恩情。”

亲王此时的心情一定是很沈重的。他住在北京20多年,凡一提中国必称“伟大的中国朋友”,和中国的老一代及现领导人都有着笃深的感情。而他的那些不听话的臣民们却一点也不关照自己国家元首的这种感情,公然袭击“伟大的中国朋友”的营地,这叫亲王日后怎样向中国领导人解释?

23日傍晚,西哈努克亲王的女儿和女婿来到中国驻柬代表处驻地,说他们受亲王委托给中国工兵“5·21”伤员送花篮,没有找到中国工兵在金边的驻地,请代表处带个路。代表处的同志见天色已晚,劝公主和驸马回宫休息,花篮由他们代交给中国工程兵大队。当天晚上王忠田武官亲自驾车将3个鲜花花篮送到工程兵大队部。大队长马继东和凌思斌丶袁春国丶张明等同志一起,将花篮送到每个伤员的手中。伤员们捧着沁出清香的鲜花,看到由西哈努克亲王亲笔题写的名片,眼睛湿润了。

27日下午,西哈努克亲王又派他的办公厅主任张明礼先生代表他来大队慰问伤员。这位有着中国血统的办公厅主任,现在是一句标准汉语都不会讲了,连老家潮州的土话也说不上几句,但他却和西哈努克亲王一样,对中国有着深厚的感情。

张明礼先生中等身材,标准的中国美男子脸形,给人一种和蔼可亲丶精明强悍的印象。他首先告诉我们,亲王听公主说鲜花花篮没有直接送到中国伤员的手中时,心情很不安,总感到没有尽到自己的心意。所以今天又派他再次当面向伤员表示慰问,向中国工程兵大队全体官兵表示问候。听了他的这番话,可以看出西哈努克亲王对中国工兵负伤战士的关怀至深。

陪同张明礼前来的中国驻柬埔寨代表处杨耀宗参赞丶王忠田武官让马继东与张先生并排而坐。张明礼拉着马继东的手说:“听说两名中国工兵不幸遇难的消息,亲王於当天就向傅学章先生发了唁函。”

马继东告诉张明礼:“我们已经看到了唁函的主要内容,对亲王的关怀表示感谢!”

张明礼面带愧色地继续说道:“这件事情(指‘5·21’袭击)来得实在太突然了,亲王对发生这样的事情感到十分气愤。他常对我们说,中国工兵大队为柬埔寨的重建作了大量的贡献,他们埋头筑路丶修桥,从没有干预柬埔寨各派斗争的内政,一心为了我国的和平与重建。袭击中国工兵太可耻了。”

杨参赞和王武官都说:“我们对亲王的这种心情非常理解。亲王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这次袭击只是少数人所为,不会影响两国之间的友谊。”

张明礼听说此话感到欣慰,神情也放松了许多,他滔滔不绝地向我们述说着:“在亲王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晚上,贵国的乔石委员长在人民大会堂宴请了亲王,亲王专门提到柬埔寨人民对中国工兵大队所作的贡献赞不绝口。他还对乔委员长说,中国工兵在柬执行任务期间纪律严明丶秋毫无犯,深受柬人民的爱戴,他们不仅为柬和平与重建作出了贡献,也体现了国际主义精神。亲王还提到中国工兵大队在磅同修桥时不辞辛苦,有一座桥连续四次被炸,他们都迅速地进行了抢修。这种精神在柬埔寨各界广为流传。”

马继东一边点头一边插话说:“没想到亲王对中国工兵的工作了解得这样详细。”

“各界都向亲王反映中国工兵干得好,他了解很多具体情况。”张明礼稍微停顿了一下,又接过刚才的话题继续说,“当时乔石委员长对亲王说,中国工兵大队在柬埔寨执行维和任务,尽管成绩不少,但如果有做的不当之处,希望亲王和柬埔寨老百姓能够关照。亲王对上次工兵大队磅同营地遭到袭击而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感到欣慰。他说不希望在柬埔寨再发生类似事件。可是有些派别不听亲王的话。亲王没有实现乔石委员长关照中国工兵的要求,感到很过意不去。现在你们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对此亲王也只能以发唁函丶向伤员送花篮的方式表达他对这一不幸事件中遇难和受伤的中国工兵的沈痛哀悼和深切问候。”

杨参赞和王武官又与他聊了一些别的话题后,张明礼转又拉住马继东的手说:“我在亲王身边工作,经常听到亲王对中国工兵在柬执行维和任务中,对柬埔寨人民所作的贡献的表扬。亲王也经常在世人面前谈到中柬两国友谊的深厚。”

马继东再次请他转达对亲王的感谢,并请张明礼将一幅精美的景泰蓝壁画转赠亲王。

离开会议室后,马继东陪同张明礼一一看望了正在大队卫生所住院治疗的所有伤员。

5月27日晚上,西哈努克亲王给马继东写了一封感谢至深的信,表示非常喜欢送给他和夫人的精美礼品,预祝中国伤员早日康覆。

5月23日,联柬机构主席丶联合国秘书长驻柬埔寨特别代表明石康先生分别致函钱其琛副总理兼外长和傅学章代表。他在给钱外长的信中写道——

1993年5月21日,中国工兵大队士兵陈知国和馀仕利在柬埔寨磅湛省惨遭杀害。我谨代表秘书长丶联合国驻柬埔寨临时权力机构的全体人员和我自己,向您并通过您向受害者的家属和朋友表示最深切的同情和衷心的哀悼。

他们无辜的死亡使我们感到悲痛,只有想到这些英士是将生命奉献给了人类最崇高的理想,我们的悲痛才能得到缓解。他们以身殉职,将受到赞颂。

请允许我向中华人民共和国对柬埔寨崇高和平事业所作的贡献和为此事业做出的牺牲表示感谢。请接受我最崇高的敬意。

5月25日,联合国秘书长布特罗斯·布特罗斯·加利向我国常驻联合国大使李肇星致吊唁函,函中称——

当我从联柬权力机构部队司令那里得知贵国派往该机构分遣队中的陈知国下士和馀仕利上等兵於1993年5月21日牺牲的时候,我感到无比悲痛。

如果您能向贵国政府和牺牲者的家属转达我对陈下士和馀上等兵的真诚吊唁和对他们为联柬权力机构提供的服务的赞赏,我将不胜感谢。

我谨再一次对中国政府为此次维持和平行动所作的贡献表示感谢。

顺致最高敬意。

联柬维和部队司令桑德森将军将自己亲笔书写的分别致陈知国和馀仕利家长的两封信交给中国驻柬代表处傅学章代表,请他转回国内,以此表达桑德森将军对遇难烈士深沈的哀悼和对烈士亲属深切的慰问。

1993年5月26日,这是工程兵大队全体官兵又一次沈浸於无比悲壮气氛的日子。大队驻金边丶斯昆丶磅同三个营区又一次降半旗为烈士致哀。

上午11:30,按照约定的时间,政委秦祖新在磅同丶副大队长张家驰在斯昆,组织这两个营区的官兵开展不同形式的悼念活动。大家默默肃立遥望金边方向,为即将离开柬埔寨国土的烈士遗体送行。

与此同时,金边波成东机场宽大的候机棚内,响起了撕人肺腑的低沈悲壮的哀乐声。“陈知国丶馀仕利烈士追悼会”正在这里隆重举行。

会场前方正中央摆放着两位烈士的棺木,棺木顶端,分别摆放着两位烈士的半身免冠遗像。每副棺木上都覆盖着红色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和蓝色联合国国旗。棺木两侧站立着8名全副武装的卫兵。卫兵两侧依次摆放着各界敬献的花圈: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部,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国防部外事局,总参兵种部丶政治部丶装备部,中国驻柬代表处,兵种部有关部局,某工兵旅,总参兵种部陈本梴丶成守亮丶肖贞堂丶张家栋,傅学章代表,某工兵旅王东民丶龚银坤等。总参某部首长以该部在联柬机构工作人员王忠田丶庞延东的名义署名。还有中国驻柬各有关新闻丶商贸单位送了花圈。柬埔寨华侨组织“柬华理事会”的大花圈格外醒目。

会场外围,作战科科长袁春国组织数十名官兵全副武装形成闭合形警卫圈。会场中央,肃立着大队驻金边全体官兵。官兵队伍前面,是以傅学章代表为首的中国在柬工作人员丶以明石康先生为首的联柬工作人员丶以张明礼先生为代表的柬埔寨各界人士近百人。官兵队伍后面,是闻讯自动赶来的隶属於联柬金边特区的加纳丶印度尼西亚士兵,他们也是全副武装,在会场担任警卫。

追悼大会由副大队长凌思斌主持。他用汉丶英两种语言首先宣布追悼会开始,全体脱帽丶默哀3分钟。然后由大队长马继东致悼词。马继东在悼词中说:

今天,我们怀着十分沈痛的心情,深切悼念我们亲密的战友丶优秀共青团员丶联合国驻柬维和部队中国工程兵大队优秀战士陈知国丶馀仕利两位同志!

陈知国丶馀仕利同志於1993年5月21日晚,在我驻斯昆营地遭袭击时,不幸壮烈牺牲。

陈知国同志是四川省万县人,1990年11月人伍,中国工程兵大队一中队八班副班长,中士军衔,年仅22岁。

馀仕利同志是四川省三台县人,1991年11月人伍,中国工程兵大队一中队八班战士,上等兵军衔,年仅21岁。

他们热爱祖国,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为了祖国和社会的安定团结,他们积极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毅然应征入伍,在部队的教育和培养下,积极要求进步,曾多次向党组织申请入党。陈知国同志生前已填写了《入党志愿书》;馀仕利同志也被中队党支部列为党员发展对象。

他们热爱我们伟大的军队。人伍以来,他们严格要求自己,认真执行军队的条令条例和各项规章制度,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努力为部队现代化正规化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无愧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

他们热爱本职岗位,工作勤奋刻苦。他们是肩并肩的战友,过去一直战斗在艰苦危险的国防施工和地方工程建设的第一线,在困难和危险面前从不畏惧,工作中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干一行,爱一行。因工作成绩突出,都曾受到过部队的表彰和嘉奖。

他们认真履行我军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思想品德高尚。他们以雷锋同志为榜样,在平时的生活中,经常关心和帮助别人,大做好人好事。

他们热爱人类和平事业。去年底,当他们得知我国将派员赴柬执行维和任务后,都强烈要求参加。他们来柬埔寨后时刻牢记上级首长和祖国人民的嘱托,为柬埔寨的和平刻苦勤奋地工作,在条件艰苦丶环境恶劣丶安全没有保障的情况下,他们同全体战友一道发扬我军“特别能吃苦丶特别能战斗”的优良作风,圆满完成了上级赋予的各项任务。

陈知国丶馀仕利同志牺牲了,我们的祖国和人民失去了两个好儿子,我们军队失去了两个好战士,我们失去了两位好战友。他们为祖国捐躯,为世界和平献身,是中国军队国际主义精神的具体体现,光荣而崇高;他们的死比泰山还重!为实现烈士生前的夙愿,大队党委追认他们为中共正式党员。

我们沈痛悼念牺牲的烈士!

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在联柬临时权力机构领导下,继续为柬埔寨人民的和平而努力工作,同一切不利於和平和危及联柬人员安全的暴力行为作斗争,决不辜负党和祖国人民乃至世界上一切爱好和平的人民对我们的殷切期望!为人类的理想事业作出我们应有的贡献!

接着是联柬机构主席明石康先生讲话。明石康缓步走到麦克风前发表即兴讲话,中国军事观察员马骏充当现场翻译。

在明石康先生讲话后,西哈努克亲王办公室主任张明礼先生接着讲话。张明礼在讲话中,再次重覆了西哈努克亲王在多个场合讲过的话:“对於两位中国士兵的牺牲,我们真正爱国的高棉人,除了把他们的名字镌刻在柬埔寨历史上,将无法报答他们的恩情。”

张明礼先生讲话后,12点整,护送灵柩的联柬专机准时到达机场停机坪。

参加追悼会的大队全体官兵长蛇般的队伍跟在两副灵柩之后,缓缓通过机场通道,来到专机前。看着烈士的灵柩被徐徐推进机舱,很多战友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队伍中不时传出阵阵的抽泣声。

当负责护送烈士灵柩返回北京的政工科科长仇忙喜和法语翻译沈金安登上联柬专机的舷梯向我们挥手告别的时候,场内又响起了低沈的哀乐声。

烈士啊,你们要返回祖国了,但你们却永久地闭上了双眼!战友啊,你们要返回祖国了,而你们的鲜血洒在了柬埔寨的土地上!我们何时才能返回祖国去凭吊你们的英灵!

机场上50c的高温晒得官兵们头脑流油。飞机起飞了,在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拖着一缕白烟,带走398名官兵的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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