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献殷勤
“阿宁, 起床啦起床啦——快带我去找阿年玩。”
“喵!起床起床,快给我起床挣钱了!”
魏承夥同阿肥对晏宁进行魔鬼式叫醒服务。魏承负责晃他手臂把他摇醒,阿肥负责用爪子扒拉他的脑袋, 把他挠醒。
大清早的, 晏宁被这俩货气得要吐血,烦躁地蹬开凉被坐起身来。
今日的天气有些阴沈,一副将雨未雨的模样。夏末秋初,出了三伏天之后天气明显凉爽干燥了许多。
吃过早饭,心情雀跃的魏承小朋友拽着晏宁去张经事家找张年。
“你来这么早,人家说不定都没起床。”晏宁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叩响张经事家的大门。
“那我等他起床呗。”魏承说。
“你可真行!”晏宁一肚子气,“那你爱等等呗, 干嘛非得把我叫醒啊!”
“你不来我哪敢来啊……”魏承拍拍他的手,哄小孩似的:“好啦好啦, 别生气了, 你带我来这一次,以后我就敢自己来啦!”
“……你的胆子只有芝麻粒儿那么大对罢?!”
魏承义正言辞地:“比起色胆包天的你, 那确实挺小的。我是个正经的孩子, 你正不正经,我就不晓得了……”
“你……”晏宁气急反笑, 正想要揍他一顿时, 大门应声打开, 连忙收敛了动作。
衣着整齐的张经事见是他二人,笑着将两人请进屋里。
他家住的院子是城里最常见的二合院,院中共有三间睡房丶一间正堂, 后面搭有厨房,最角落的是茅厕。
晏宁之前打听过, 像这样的院子,一个月房租要五十文钱,买一套的话得八两银子左右。
“张伯伯~阿年醒了吗?”魏承仰着小脑袋问。
“还没有。”张经事叹了口气,说:“他懒得很,平日里不睡到辰时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起来的。”
“那我去叫他起床!”魏承一溜烟跑了。
“嗳…”张经事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虎,哭笑不得地喊道:“他在东厢房里……”
“喔,知道啦!”
厨房里,张李氏这时正在做早饭,听见家里来了客人,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前来招待。
“这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晏公子。”张经事向夫人介绍,又向晏宁说道:“这是内人。”
“夫人好。”晏宁笑笑,提起手里的小食盒,莞尔道:“我阿姐今早做了些鱼肉饼,喊我送过来给您尝尝,说是要报答昨晚您送我们发糕的恩情,还请夫人不要嫌隙。”
“不必这般客气,邻里之间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张李氏看着年纪不大,身形丰腴有致,发髻盘得整洁大方,一笑起来面容和善可亲,应是个极好相处之人。
趁着三人寒暄的功夫,魏承已经找到了张年的房间。张年小朋友睡得迷迷糊糊,恍然间被魏承叫醒,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呆滞表情。
他实在是长得太漂亮太可爱了,魏承忍不住学晏宁伸手掐了掐他白白净净的小脸蛋,笑嘻嘻说:“你怎还不起床,太阳都晒屁股啦!”
张年:“………”
魏承又说:“我拿了鱼肉饼给你吃喔!我娘做的鱼肉饼可好吃了,你快点起床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厅堂里,张经事给晏宁倒了杯茶水。清早刚烧好的茶水还滚烫着,溢出一阵阵淡淡的茶香气。
“我这次冒昧打扰,其实是想向您询问一下关於阿承去学堂读书的事情……”
对於这件事,晏宁最担心的是魏承的户籍问题。入学堂读书,首先要有本地的户籍才行。雯娘先前已有了陎州城城镇户籍,但后来跟随他搬去云涧溪住了半年,不知道户籍还在不在城里。若是户籍被撤销,那可就有点麻烦了。
张经事听完他的疑虑,宽慰他道,按照他的说法,如果雯娘只是搬去了云涧溪住,这半年并没有离开陎州城管辖区域的话,是不会被撤销户籍的。再者说陎州城学堂对入学孩童的户籍要求并不严格,只要是在本地居住满一年的人家,无论有没有户籍都能送幼儿去学堂读书。
晏宁听罢,心里的石头终於安稳落地。
辰时过半,张经事去府衙坐堂,晏宁与张李氏道了别,也与魏承去忙饭馆的活儿——顺便拐了张年一起去。
张年小朋友可太好骗了,在魏承一块鱼饼的诱惑下就让他心甘情愿答应做魏承的小弟。
大哥要去干活,那小弟也不能闲着呀,於是他缠着他母亲撒娇,硬是要和魏承一起去饭馆玩。张李氏拿他没办法,只好将他托付给了晏宁。
魏承一手牵着小舅舅一手牵着小弟,只觉得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开心得蹦着走。
去到饭馆,两个小屁孩帮不上忙,被晏宁抱起来放到桌子上,让他俩好好坐着。没过一会儿有个卖糖葫芦的老头经过,魏承跳下来拽着晏宁又去给他俩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
两个小屁孩吃着糖葫芦,嘴边沾满了糖渣,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两个竈台应当够用罢?”晏宁问道。
“做菜够用了。”王阿平正用油炼铁锅,“滋啦”一声巨响,白烟从锅里冒出来,瞬间就把饭馆弄得浓烟滚滚。
“咳咳咳……”晏宁被呛得跑出来,“不行啊,还是得搞两根烟囱,要不然味儿太大了……”
“现在做恐怕来不及了罢……”雯娘道。
“来不及也得做,要不得把客人都呛走了。我等会儿去找个师傅来瞧瞧怎么装……”晏宁边咳嗽边问,“碗筷菜盘甚么的,都备足了么?”
“都备足了,我放在筐里,用布遮着了。”
“唔,那就好。”晏宁点点头。桌椅也都摆好了,等明天把食材通通从云涧溪运过来,后天就能试着开业接客了。
“许大夫!?你怎么来了!” 魏承跳下桌子,兴奋地朝他跑去。
“今日有空,过来看看。”许士杰今日没穿短打,改穿了一身宽松的长服。还别说,这样看着好歹像个正儿八经的大夫了。
他走过来,瞧见店里烟雾缭绕,惊讶问道:“什么东西烧着了,这么浓的烟?”
“阿平哥在炼铁锅呢。”晏宁说。
“喔。”许士杰笑笑,伸头进店里瞧了瞧,评价道:“弄得倒是挺像模像样的。”
“那是当然。”晏宁一哂。
许士杰:“不过……这烟会不会太大了些?到时候你们做起菜来,铺里还能坐人么?”
晏宁皱皱眉,说:“正常时候做菜应是不会有那么大烟味的……”但是油烟味重那是必然的。
啧,晏宁懊恼的想,早知道昨晚就不应该和阿肥要西红柿,应该要一台抽风机才对!
片刻后,铺里的烟味终於散了不少。许士杰走进去,前前后后看了一遍。
“后厨这地儿太小了。”他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确实是小了。”晏宁看了看他,问道:“许大夫有何高见,不妨直说。”
许士杰微一思索,说道:“两个法子,一个是用木板将后厨与前厅完全隔开,然后在里头开两个窗户排烟;要么就在屋外头再搭一个棚,把竈台搬出去做菜。”
晏宁犹豫道:“在外头搭棚的话,太费时间了……” 没准又要等上十天半个月的,他实在没时间再等了。
“那就用第一个法子。”许士杰道,“你这里木板已经隔了一半,再做一半封到屋顶就行;开窗户也简单,凿开墙壁不就行了。”
晏宁:“我这可是租的铺子………”
“那到时候不租了你就不会把墙补回去??”许士杰用一副“你是不是个傻子”的表情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行叭……我可能真是个傻子。
凿墙开窗,两人说干就干。
许士杰帮他借来大铁锤,铁撬等工具,一阵讨论之后,决定把排烟窗就开在炒菜台靠的那堵墙稍稍偏上的位置。
王阿平被两人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惊得不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哐哐凿墙。
不过晏宁是个小菜鸡,没凿两下就累得气喘吁吁了。他扔下大铁锤,叫王阿平过来锤。
“凿六块砖的大小就够了,也不用开得太大。”
“哦,晓得了。”
“阿宁。”魏承在铺外喊道:“你定的牌匾师傅给你送来啦!”
晏宁闻言跑出去,瞧见木匠师傅送来的牌匾,当即笑得合不拢嘴。
牌匾的尺寸是按照庆阳酒楼的牌匾尺寸来做的,足有两尺宽,八尺长,「元宁缘食馆」几字刻上去,端的是气派十足。
“不错不错。”许士杰看了都不由称赞。仔细一瞧,食馆牌匾后头竟还有一块稍小一点的牌匾,那块牌匾上只刻了两字——「晏宅」。
“哟呵,这两块牌匾花了不少钱罢?”
“嘿嘿,不多不多。两块牌匾一共一百个铜板。”晏宁笑呵呵道。
许士杰一楞:“这么便宜?!”
“是啊,老板瞧我长得俊俏,给我便宜了不少。”
许士杰:“………”
晏宁偷着乐,心想他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是怎样厚着脸皮央求老板买一送一的哩。老板应该也不是看他长得俊俏才送的,可能是被他的不要脸震惊到了才勉强送的。
把牌匾收进屋,三人继续凿墙去。
墙上开了那么大一个窗口,有没有遮挡物,晏宁又担心会不会有贼进铺里来偷东西。
“这倒是不用怕。”许士杰道,“明早你去铁铺店买几根粗铁棍回来,让铁匠钉进墙里,他们晓得怎么做。”
“好。”晏宁点点头。
忙完这些活儿天色已然不早了。台面上和桌上又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晏宁只得认命地重新打扫一遍。
“那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忙着,明日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去药铺找我。”许士杰说。
“……喔。”晏宁古怪地打量他,狐疑道:“许大夫?”
许士杰:“嗯,怎么?”
晏宁:“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老话?”
“什么老话?”
晏宁哂道:“老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这人今天突然变得这么热情,又是帮他凿墙又是帮他忙这忙那,中午时竟还大方破费一回请他吃了一顿饭,可把晏宁惊着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还是他之前认识的那个许大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