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外国人?
“本大爷回来了,这一世我要拿回属於我的一切。”
顾汀伸了个懒腰,站在这空无一人的火车站口。他眯着眼睛朝前方望去,嗯没错d市。
正是夏转秋的季节,外面的雨淅淅沥沥。
不知道今夕是何年,居然还有如此破败的火车站,唯一的一条出站口还是用铁栅栏拼凑起来的。
顾汀抱着胳膊环视了一周,快十年了,这地方可真是不忘初心啊,与他离开的时候居然找不出任何变化。一个电话铃响起,打破了他的审查,顾汀撇了眼来电号码。
“找本少爷何事啊,贺大小姐。”
对面立刻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你他妈全家都是大小姐......”顾汀皱了下眉头:“我挂了啊。”
“别别别。”对面急急忙忙的说道,“我这可是国际长途,你别,你不就参加了你爸的一场婚礼吗,怎么呢怎么回去了,你确定吗,那破地方你住得惯?”
顾汀的表情有点怪异:“您就别关心我了吧,省点话费吧。”啪的一下给他挂了。
他走出站,在雨中楞了下,寻觅着刚刚下车前拿手机叫的车,四五六个人走了过来,操着一口流利的方言:“外地人来玩?这么大雨坐我家车走吧。”另一个人也说着:“这么大雨,你叫不到车的。”不一会大家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顾汀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有些尴尬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脱口而出:“有人来接我了。”那群大叔一脸的不信,谁家小孩来接还站着在外面淋雨啊,又纷纷解释到自己不是黑车很安全的什么的。
下雨天的生意难做,这群大叔怎么也不肯放过任何一笔钱财还在那苦口婆心的劝说。
顾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急中生智,走到最近的一辆车面前说:“真的有人来接我了。”大家就那样盯着他,他没撤只能硬着头皮拉开了这辆并不知道是谁的车的门,坐了进去,大叔才散开。
顾汀坐在陌生的车的后排,看见大家散开了,叹了一口气,心中感叹这地方可真是热情啊。
“听说我是来接你的。”顾汀听见前面幽幽飘来一句话,吓了一跳,脱口而出的抱歉居然是:“sorry to bother you。”紧接着意识到不对,想改口说不好意思的时候,前面副驾驶那人把脸往后转了转,昏暗的天气,伴随着雾气,顾汀第一次明白什么叫不怒而危。
“怎么,外国人?”前面那人说了话,顾汀看见与他那五官格格不入的是那小虎牙,倒是有点可爱。
“不不不是,不好意思啊。”顾汀对於自己的叨扰还是很又礼貌的,可是看见外面那群人还在附近,又不太敢下车,“能不能.....”还没等顾汀讲完。
“那你还不下车?”那人又开口说。
真是一句比一句无情啊,可我顾汀是谁,交际小能手啊,比起面对这个说话架枪带棒的,他更不想去面对外面那一拥而上的人群。
“可不可以帮帮我,我待一会,我马上叫车,车来了我就下去,下面那群人太疯狂了。”顾汀身子往前送了送,一双狗狗眼睛望着他,甚至还看到了点点泪花,也有可能是下雨的原因。
那人掏出手机打开了微信二维码,顾汀反应非常迅速,还没等他开口,就扫好了码,那人手机一抖动居然是条好友申请。我靠,搞错了想给他收款码,我真服了 。
“诶,不是,算了。”
“谢谢哥哥。”顾汀说道,那人往后望了一下,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大小的人坐在后座,黑色短袖灰色裤子,单肩背着个书包,轻微的卧蚕,有点贵气?那人脑子里面浮现出这样一个词,总之就是与这格格不入。
顾汀脸皮也没有这么厚,他有点尴尬盯着手机看着叫的车快五分钟了,还在排队中,他有点急,安静的与这位陌生人在一起的气氛,可真是怪。当然顾汀绝不冷场,知道什么叫社交悍匪吗,下面有请顾汀选手为大家演示一下,他凑前去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人手机上打着游戏,不说话就算了,连眼皮都没有擡一下,顾汀当然不惧困难,想当年他可是一个人在英国连语言都不通,就靠着比划,都跟那英国小孩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存在。
“你在玩什么呀。”顾汀追着问道。
那人终於擡了下头:“不是,你这么多话,你家里没有人嫌你烦吗?”
顾汀想着,多么冰冷的话啊,三十六度的嘴这是怎么讲出来的,他正有点委屈着,只见有人进来了,一把坐上了驾驶位,前面那人麻利的把手机藏了起来,拿出了一本高考英语单词,这是什么两面派的作风,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快,那人擡头喊了句:“爸。”
顾汀下意识的都想接一句诶,叫你爸爸干嘛。又意识到不对。
连忙想站起来对那位爸解释一下,他忘记是在车里面了,想站起来,被车顶给撞了一震,前面那人似乎笑了笑,顾汀此刻感觉脑子里面乱哄哄的叫着,连意识都不清醒,就立刻喊了句叔叔,将刚刚的遭遇讲了一遍。
这位爸爸到不似他儿子一样无情无义,听完就开口说:“你家在哪,这下雨天不好打车,我送你吧。”
“谢谢叔叔,我去玻璃厂区。”顾汀像是抓到了一颗救命稻草。
下车时,顾汀掏出了钱给那位爸爸,那位爸爸摆了摆手说不用啊不用,於是顾汀悄咪咪的塞到了他坐的座位上。
看着这熟悉的小区,水泥与灰尘交织着的一栋栋房屋,一排着空出一条大路。
这可都是在欢迎我的,顾汀给妈妈拍了个照片,往里面走去,爬到了六楼。
电梯都没有可真高啊。这熟悉的感觉,他掏出钥匙,使劲的扭了好几下,门才打开。
白色的瓷砖已经发黄了,红色的木头沙发,就连电视机都还是那种背着个大书包的老式电视,窗台那边甚至还有着滴答的雨点落下,白色的墙壁上全是画的小人贴的奖状。
他走进卧室,有一个棕绷床,也就是用一根根粗细不等的粽绳缠绕成豆腐块那样就交织起来。
他放下包,收拾了一下家里,拿出灰扑扑的棉絮铺了上去,手机响了,他打开,哦不是妈妈,而是一条好友已通过验证,快来打个招呼吧。
他丢到了一边,躺在床上,想到小时候,爸爸妈妈还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就在这个屋子里面,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想的,因为他们总是吵架,有一次甚至,还在大卧室动了手,小小的顾汀,三岁的样子,搬着板凳站在椅子上,想够着的搞一下,劝一下架,可是失手,也是误伤,他摔了下去,顾汀伸手摸了摸前额那条被头发遮盖起来的疤痕,可那至少也是个家啊。
思绪连着大脑攀爬着,手机的响声再度抑制了思绪的疯涨。
转账20.00元。
顾汀很是疑惑,发了一个问号,是刚刚那个车上有着两副面孔的少年。
你还真是英国人啊,给钱给英镑?
啊啊啊啊,不好意思。
然后顾汀点了退款,发过去一句谢谢您的爸爸了。
顾汀拿错摸摸口袋,诶,拿错了钱。感到尴尬,想到英镑又用不了,於是又给他转过去了20元。
昵称,y,什么鬼,於是顾挺汀给他改了备注,四个大字,变脸大师。点开他的朋友圈,空空如也。也就只有头像有点颜色,是只黑色的犬,倒是很像警犬。
顾汀躺在床上,望着窗口有点刺眼,天亮了雨停了。但是也没有蓝天更没有白云,围绕着顾汀的世界仿若是灰扑扑丶黯淡无光的,顾汀摸了摸肚子,下楼小区门口那一家牛肉面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好吃!
天开始转黑了,这时挂出了夕阳,一丝丝光辉,顾汀接到了电话。
“小汀啊,不好意思刚哄完妹妹才看见消息,你怎么非得回去了,妈妈好不容易拉着你出来的。你知道我为了走出这个有多辛苦吗,我现在确实确实啊很难带你,可是你不想跟你爸爸在一起你可以过来我这边啊,我们这边都是英语,你也可以适应啊,干嘛非要去那小破地方。”
“妈妈,我只是想回家。”
对面从滔滔不绝突然静止了,一小会,“你住哪,以前我们那个玻璃厂小区的房子吗,也太破了吧。那个什么我给你在你学校附件租个房子吧,那什么,嗯。”又是许久的沈默,“小汀啊,你在哪读书呢。”
“我在二中呢,妈妈没事没事,我都收拾好了。”
对面想说什么却传来了哇哇哇的哭声,“妈妈没事,你去照顾嗯,妹妹吧。”还没等妈妈说话,他也就挂掉了。只见银行发来消息,已进帐多少多少钱,想也不用想,是他的妈妈给的。他低下头咬了一口牛肉,吸了下鼻子,真辣啊,打开通讯录拨通爸爸的电话,又挂了,爸爸现在应该忙着结婚吧。
他吃完,扫了辆共享自行车,骑过沮河,去超市买了点洗漱用品。
弯月挂在寂寂的黑夜,他躺在那个小床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