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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合血或有谬误,滴骨法又从何而来?”郑玉磬将孩子揽得紧些,擡眼看向萧明辉,“不知道楚王献上来的是什么骨头,叫圣人这般疑我?”

宁越说前几年有人发现过秦君宜的踪迹,令圣上颇为恼怒,下令一定要捕杀,但是直到去年,郑玉磬依旧会收到来自洛阳的书信,他好端端地做着萧明稷的幕僚。

当然萧明稷或许不会叫他好端端地活着,但郑玉磬以为,秦君宜总还是在人世的。

既然如此,又哪里来的尸骨呢?

郑玉磬安抚住正在哭泣的元柏,眼泪只有在心疼他们的人面前才有用,圣上如今已经起了疑心,只会讨厌孩子的啼哭声。

她淡淡道:“若是楚王当真忠君爱国,怎么本宫当日生产的时候不曾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今时今日,反而忽然就有了?”

萧明辉本来以为自己从前被圣上逐出长安就已经十分凄惨了,然而一场叛乱,又将他带入更绝望的境地。

妻子儿女尽无,岳父知道他的行为后恼怒万分,也不肯在圣上面前为他美言,但是天无绝人之路,谁能想到,他还能意外得到秦君宜的尸骨?

不得不说,自己这个十弟确实有些聪明,相貌也讨圣上的喜欢,但是他母亲做的那些事情却并不周密,圣上起疑心也是正常的。

“贵妃娘娘当日入宫,声称自己是宰相家中远亲,哪怕是入宫不足五月产子,圣人欣喜,儿臣自然不敢置喙

。”

萧明辉口中惶恐,但是却不难看出有幸灾乐祸的意思,他正要让那些证人进来,却被圣上用桌边的金印掷在了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那金印原本是圣上做给秦王的,比起玉质的更耐摔一些,皇帝弓马上的功夫并没有落下,准头相当好,因此那一下子足以叫人皮开肉绽。

“圣人!”

王惠妃站在一旁惊叫失声,她怨恨却又不敢多说,她清清白白地侍奉圣上,为皇帝生育儿女,结果那没入宫先有孕的贵妃只是被掷了一杯茶在身前,顶多湿了裙裳与鞋履,她与明辉维护皇室血脉,先是被萧明弘撕咬,后来又被圣上打出了伤。

“朕让贵妃说,何时轮到你们开口?”

圣上哪怕怒不可遏,到底还是不忍心见到郑玉磬与元柏狼狈的样子,他擡手半抚了额头,“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和你的好儿子是为了什么,你带着他滚回去闭门思过!”

萧明辉并不是什么清白的货色,皇帝也是一清二楚,只是在这些证据面前,那逼人欲疯癫的怒火与恨意叫他也顾不得那些。

她站在那里,柔弱的身躯紧紧将孩子搂在怀里,看向他的时候双眼含泪,这曾经是圣上怎么也想不到的画面。

那如烈火一般的烧灼被她的凄楚稍微冷却了一点点,转瞬却又叫人觉得悲哀。

原来即便是这样的时候,他也不愿意外人看到她的笑话。

“显德,叫人把……秦王带到外面去,

”圣上吩咐的声音带了些沧桑与疲倦,“朕同贵妃有话要说。”

显德应声走到贵妃面前弯腰,温柔地哄道:“殿下,奴婢带您出去好不好?”

萧明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他惶恐地看向母亲,手攥着母亲的衣袖,不敢随以前经常笑眯眯带他玩的内侍监出去,生怕出去以后就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了。

“元柏听话,去吧,不怕的。”

郑玉磬用帕子胡乱擦了擦眼泪,俯身勉强握住萧明弘的双肩,她压住心内的酸涩,喑哑却温柔道:“阿娘和耶耶说几句话,一会儿就好了,阿娘给你留了爱吃的菜,可惜都凉了,以后有时间再给你做。”

显德有些不忍心去看秦王殿下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其实过了今夜,贵妃与秦王的命都未必会有,圣上这样爱贵妃,或许还有一点可能留着贵妃的性命,但是秦王……

所有的人都退出了蘌书房,郑玉磬满脸狼狈,她不知道皇帝到底知道了些什么,但是她仔细将天子的心绪思虑过了几个来回,只要自己能给出合理的说辞,证明那不是秦君宜的尸骨,或许还有可能。

她俯身行了一个礼,淡淡道:“多谢圣上厚恩,这种时候还记得将元柏挪出去。”

或许元柏方才一个小孩子已经在内殿面对的够多了,但是当父母争执时,她可以放下所有的身段去哀求圣上,也可以被他辱骂,但是她不愿意叫元柏看见自己的

狼狈不堪。

皇帝对待寻常的儿子很少有过慈爱,如元柏这样被怀疑血统的皇子,他没有第一时间赐死,已经是有几分心软了。

“朕不是为了元柏,是为了你。”

圣上站起身走到郑玉磬的身前,他抚上眼前女子的脸庞,只摸到满脸泪痕,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音音,朕这样爱你,将你当成心头的明珠,生怕你受一点点的委屈,只要你不愿意的事情,朕也从不逼迫你去做,你便是这样来践踏朕的心意?”

他不愿意叫人看自己与她的笑话,更受不了旁人议论她一句半句,他从前并不是完全没有疑心过元柏,但是音音那样爱他,好不容易回心转意,两人的转机本来就是因为这个孩子,而且她从前又服用了那种药,根本不可能和秦君宜有孩子。

但是如今,他却需要好好审视自己面前这个美人。

元柏面对这些的时候他心中的感触并不深,但是当郑玉磬被人带到蘌书房来,她那般柔弱无助的时候,圣上却冷静了许多。

那些人证与物证,再重演一回无疑是揭露他的伤疤,也叫郑玉磬在孩子的面前蒙羞。

他真心将她当作掌上的明珠一样嗬护,养得比女儿还精细,舍不得她流一滴眼泪,放下身段为她做过许多自己从前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甚至不单单是宠爱,连自己最珍视的皇位都托付给了她的孩子,将她视作自己的妻子,希望将

来两人能并立在历代帝后画像之中。

只是天子的真心,她恐怕就一点也不在意。

“朕说过,无论音音做错什么事情,朕都不会叫人随意来欺辱你,你永远都是朕的贵妃,”圣上阴沈的脸上浮现笑意,却略有些瘮人,“天子一诺,至今不改,只是没有想到,原来音音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欺瞒朕了。”

他本来是想按照以前的方式处置了他们,但是却又想听听她怎么说,“音音,只要你好好同朕说,朕信你。”

郑玉磬擡头去看圣上,她满眼含泪,“圣人想要我说什么,您质疑,就该举证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您要我说什么?”

“因为我给圣上的不是处子之身,因为元柏是在道观里怀上的,出生不足月,这些圣人从前就知道,为什么今日才要旧账重提?”

她淡淡一笑:“那个人在五年前便投水自尽,楚王又是哪里寻来的尸骨,您就没有怀疑过吗?”

圣上轻声一笑,说了一声好,他将蘌案上的纸拿给郑玉磬,含笑道:“朕不愿意瞒着音音,其实一年半前,朕才从周王那里知道了秦家那个人的消息。”

郑玉磬听见萧明稷的时候陡然一惊,萧明稷从去年就与她断了联系,她本来以为是他厌烦了与自己有所交集,决定专心在洛阳搜罗美色,秦君宜的命取与不取,都没什么妨碍,但是没想到却告诉了皇帝秦君宜的下落。

借刀杀人,原

本就是他惯用的伎俩,讨好了皇帝,也全了自己的私心。

那惊恐的表情并没有逃过圣上的眼睛,他顿了顿才继续道:“验尸与取骨,都是仵作们的事情,朕原以为,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逝者已矣,不必叫人挫骨扬灰。”

“谁能想到,音音却给了朕这么大一个惊喜,今日还得开棺验尸。”

圣上看见她不加掩饰的哀伤,心中略有了几分判断,他冷笑一声:“音音知道吗,朕原本见了滴骨,也不愿意轻易冤屈了你,所以朕特意让人去掘了老二老四与秦家的埋葬之处,吩咐人将里面的骸骨都分块取出,送到宫中来。”

他对死去的儿子并没有多少的在乎,特地让人将秦君宜母亲的尸骨与自己几个谋逆儿子的尸骨都取出来,让人按次滴血。

圣上的疯狂已经有异於常人,着实把萧明辉吓得不轻,滴骨是如今世上唯一可验父子亲缘的手段,合血才在民间有些可能,但是皇帝因为贵妃,却不惜令人掘墓,将几个皇子的骨骼与自己和萧明辉丶萧明弘的血互相点滴。

“楚王进宫,还带来了许多口供,音音不准备瞧一瞧吗?”

圣上言语平和,但戾气渐生:“长安城外的旅舍人家辨认画像,那些音音曾经借宿过的旅舍主人都说,你与那人恩情缱绻,下马车的时候便是婀娜风流不胜,旅舍中更是讨要了热水,他心生摇曳,不免凿壁偷光,多看了

几眼。”

皇帝贵为天子,但也有远超乎普通男子的占有心,知道一个平民男子偷窥自己心爱之人与旁人同床共枕,哪怕那个人是她从前的丈夫,他也恨不得将那两个男子全部诛灭。

“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他一辈子也遇不上几次,几回魂梦,都是你的倩影。”

圣上第一次听到的时候震惊到无以覆加,仿佛被人在心口狠狠地戳了一刀,如今自己覆述,更是心痛难当,但是面对郑玉磬的时候,他仍然竭力维持着最后的平静:“原来音音的青涩只是对朕,对着他的时候却是如此热烈。”

他不愿意去看那些具体的细节,但是又不得不让人逼问那个旅舍主人个中详情,哪怕得到的结果几乎令人呕血。

那些不堪入目的细节被人白纸黑字地放在眼前,尽管郑玉磬已经受到了冲击,但是也没有想到那长安城外旅舍主人的那一环。

而下一张署名岑建业的状纸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身子已经康健,因此很少会召太医,刚才在内殿也没见到岑建业,他这些年一直安分守己,除非是圣上动了大刑,否则大抵是不会招供的。

“岑建业说,音音授意他将有孕的日期说得更后一些,”圣上按住了她颤抖的手,心里含恨:“当日在立政殿祭祀,你早就知道自己会早产,对不对!”

秦家的人只剩下了尸骨,因此即便想要检举她的人再怎么神通广大,怕是也找

不出能证明当时她在长安城里的点点滴滴,但是马车与长安城外旅舍之后,她当夜便与圣上有了第一次。

旅舍分别,她当然不会在那个时候大煞风景地煮药,很显然,她就是说这个时候喝了避子汤,圣上也不会相信。

皇帝有私下叫人看着她,但是还不至於窥探内帷事,那个旅舍主人也是对得上的。

其实倒也未必就是那一日怀上的,她那个时候说不定已经有孕了几日,但是当初期发现紊乱脉相的时候,还是尽量往与皇帝同房的最早日期上去靠拢,这样一是能打消圣上的疑心,二来也是怕将来万一当真发现是早就有孕,相隔日期太长,将来没办法圆回来。

只是岑建业这个人虽然被迫同她绑到了一条船上,但却也留了一手,那受她胁迫与财物的记录丶甚至私下购买催产药物的事情都在家中备了一份,留作保命之用。

圣上与楚王滴血不入丶唯有秦王殿下能将血液滴入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些惊慌,但还能保持镇定,但是当楚王拿出那旅舍主人的供状后,岑建业便已经受不住,悉数招认了。

“朕那个时候怜惜你因为与朕生气才早产,成就了元柏的诞辰,数年来踏足立政殿的次数屈指可数,”圣上思及当日情真意切,生死关头,竟然也是她的算计,这才是叫他最生气的地方。

那一夜在锦乐宫看着她几乎要因为失血与剧痛而亡,他坐在

她的身边却无能为力,头一回尝到了权势也不能改变的深深无力,比起那个他期盼了很久的孩子,更愿意叫她活下来。

她活下来了,因此立政殿的大门几乎从此以后便是锁起来的了,因为隔一日就是他们孩子的生辰,他不想每年这个时候都提醒一遍,两人之间曾经有过的争吵,连孝慈皇后的祭祀都渐渐忽视了。

孝慈皇后再好,也是斯人已逝,他所能给的后位与东宫都给了她,是明辰自己不争气,但他还是顾念旧情,留了一条性命给他。

音音才是他愿意携手度过馀生的妻子,那种从心底涌出来的无奈丶苦痛丶欢喜与甜蜜,都是从未有过的,与她在一处的时候,圣上才觉出,或许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或许也有几分真意。

世间动心,原无道理可言,他是天子,见过太多逢场作戏,眼界极高,自然也不会轻易被谁打动,但是既然动了真情,自然希望对方会给予自己同样的真心。

他当真动了情,但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他目光冷凝,心头却是从未有过的酸涩苦痛,连语气都添了些隐藏凄楚的破碎:“便是同朕在一起之后,你也向溧阳讨要伤身的避子药,根本不想有与朕的孩子……”

郑玉磬瞧见那一张张验尸取尸的单子丶旅舍主人所作的口供,岑建业对她脉相所作的详细记录,甚至还有溧阳长公主的口供与制药的经过,甚至地

上还有几块方才她没有发现的人骨。

溧阳长公主终究是身份尊贵,她的供状将罪责悉数推到了郑玉磬的身上,言称郑贵妃虽然讨要,但却说并没有服用的机会,甚至后来还将满满一瓶药还了回来,为着圣上与贵妃和睦,她也不便分说,随手丢到了仓房里,至今没有打开。

若不是圣上派人来问,她都想不到贵妃还回来的只有那个瓷瓶一模一样,但里面的药却全换了

那桩桩件件,除却尸骨与脉相她看不懂,剩下的几乎是铁证如山。

惠妃原本就知道她是臣妻,或许早早留有后手也未可知,但是选择这个时候出来,却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除了秦君宜在洛阳被萧明稷透露给了圣上,这尸骨的来处是后面才有的事情,但光是前几件,也足以叫她生产之后就被圣上厌弃。

“所以圣人滴骨验亲,便以为元柏当真是他的儿子吗?”

郑玉磬直视天子的双眼,白骨与黑骨上面有些地方滴了不止一回,骨头的形状和顔色各不相同,她望向那块被圣上劈成两半的骨头,忽然想起来那个荒诞不经的梦境。

梦里的萧明稷告诉她,那串佛珠是用她丈夫的肋骨所制成的,他喜欢一对一对地取,省得那血||淋淋的骨与肉中,生出些不对称的丑态。

当然那也只是她的梦境,萧明稷从未承认那是他的杰作,郑玉磬反覆想过,也想着他绝对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位被皇帝所杀的皇子的肌肤都已经被虫蚁与恶劣的环境侵蚀,骨头经过仵作处理,也是有些可怖,而她婆母的骨头,便更加凄惨了。

原来人死以后并不能入土为安,反而会随着时间,变作自己生前最可怕恶心的样子。

圣上淡淡一笑:“音音,元柏自己将手伸出来割血的时候,大概也如朕一般,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

秦君宜的骨相对而言更新一些,但是剩馀者的骸骨却已经有些不能看,除了秦君宜母亲的尸骸测验不准丶三人的血都能融入外,其馀的骸骨几乎都验证了这一猜想。

至於她入殿时所见萧明辉的狼狈,乃是因为他袖中暗藏了银针企图偷天转日,那银针是用浓盐水浸泡过的,顔色略有些不同,不过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萧明弘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瞧出这个破绽就大声嚷嚷出来,咬住他的手不肯放,叫圣上也起了几分疑心,后来这个小儿子验骨的时候虽然害怕,但也多了几分底气。

结果几位兄长的骸骨检验,都叫人不敢置信。

圣上本就容易疑心,虽然郑玉磬确实存了隐瞒欺骗的心思,但萧明辉与王惠妃也同样是处心积虑,因此这些事情都尽量秘密小心地在紫宸殿中进行,并未公之於众。

“音音,朕待你还不够好吗?”圣上轻声问道,但是眼中已经没有怜爱,“你若是据实以告,朕纵然生气,可也不是不讲

理的人,但凡你肯……”

他方才心内想过无数遍,若是当日诊出来的时候可能会有不对,他或许会让太医选一个合适的机会流掉,但是若太医说她身体孱弱,流了这一个孩子便再也无法生养,即便这个孩子确实是秦家的后人,他也会留下的。

他是那么期盼两人之间能有一个血脉交融丶身世毫不存疑的孩子,但是郑玉磬却隐瞒了如此多的事情,甚至偷偷向长公主索取避子的药物。

“但凡什么?但凡我说我与夫君在旅舍中有过夫妻之实,圣人便认定这个孩子是秦家的血脉?”

郑玉磬失笑出声:“圣人对我下了近半年的药,又将人丢到了外地做官,您只想教我怀不上别人的血脉,可知道我在婆家三四年无子,该有多难多害怕?他是我丈夫,若与我燕好,我又怎能不依?”

“我原本以为是我命里多舛,宫里面的娘娘都是出身好人家的女儿,唯独我是个失了贞洁的妇人,若是在道观没名分地有了身孕,必然遭到圣人嫌弃,我一个人受苦被囚在道观里不见天日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生出一个孩子来?”

“我恨溧阳,圣人明明碍於声誉,并不会强迫於我,可是您驾幸道观的时候她却刻意把我留了下来,铸成了大错,”郑玉磬眼中的泪半真半假,断断续续地顺着颌骨滴下:“圣人扪心自问,那个时候待我便是真心好吗?”

“您说,只要

我不顺从,就有不少的人会因我而死,”这些陈年旧事已经许久没有人提起,再从郑玉磬的口中说起这些,仿佛是回到了那段不堪的岁月:“我本来便想早些服药,谁知道圣人看得太紧,我便是想要服药也总找不到机会。”

她与圣上独处一室几日,圣上也知道那个时候她总不会有药。

“就算是知道怀了这个孩子,我也不想生下。”郑玉磬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怕圣人不喜欢他,我怕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依靠,连唯一的您也要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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