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娘子
楚屹胡乱招呼了宾客们,推了不少敬酒,急匆匆从外院赶回来,一是那些人眼里带着打量和探究,都想从他脸上看出些门道,这桩亲事到底有什么隐情,他觉得实在没意思。二来,也有些想看看苏晴柔有没有跟祖母派去伺候的人闹起来。
穿过满院子的张灯结彩,一进房门就看到她吃糕被噎住,见身边还有嬷嬷,忍着没嘲笑她,反倒贴心地主动递了杯茶水过去,眼底的促狭却没掩饰。
苏晴柔掀了盖头,三两口饮了茶水,糕点被顺了下去,人也被呛得泛了泪花,两眼圆溜溜水汪汪,看到楚屹眼带戏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楚屹满不在乎地晃晃脑袋,全然没有已经成了婚的真实感,只觉得苏晴柔还像小时候一样,是个爱生气脾气大的小姑娘。
苏晴柔挪了挪坐得发麻的臀部,馀光看到嬷嬷铁青着脸,不解地问了一句,“嬷嬷,你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
“王妃快些盖上盖头吧,哪有新娘子自己掀盖头的?这不合规矩。”
苏晴柔眨眨眼睛,认真问,“是吗?”
“可不是嘛。这盖头啊,是姑娘家在出阁上轿前就得盖上的,在花轿里也不能揭去,要到婆家举行婚仪时,拜完天地,入了洞房以后,再由新郎官亲自用喜称挑起来,才叫称心如意。”
嬷嬷本来还生气着,听她问得认真,又想起苏府的情况,苏夫人去得早,那位续娶的想来也不愿多费心思,这姑娘竟连这些都不懂,当下就软了心肠细细解释起来。
苏晴柔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现在盖起来,让他挑也不行吗?”
“这……唉,王妃有所不知,这盖头掀起来,头一个瞧见你模样的人,需得是你的夫君才好。这个呀,叫做一眼钟情,情定一生。图的就是个好意头。”
“嗤——”苏晴柔和楚屹不约而同笑起来,苏晴柔笑得捧着肚子,楚屹笑得东倒西歪,还不忘补了一句,“嬷嬷,这个你放心,我可比你们都早见到王妃。阿柔出生才几日,我就跟母妃去苏府看过她啦……她那时候跟个小猴子似的,皱巴巴的,哭起来还吹鼻涕泡儿呢……”
“楚屹!”苏晴柔扔了盖头要去揪楚屹的耳朵。
嬷嬷和小满都被逗得笑了好半天,好容易把两人安抚下来,重新盖上盖头用喜称挑了,又饮了合衾酒,丫头帮她把头发散了,才退出房,留小夫妻两个自去说话。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楚屹捞了张鼓凳坐在苏晴柔对面,饶有兴味地打量她。
苏晴柔垂着头,手里捏了一把从床上捡的莲子桂圆,不安地揉搓着,龙凤红烛火苗跳动,映的她一张脸绯红如霞,坐在纱帐中,从额角到脖颈都发起了细汗。
“闷死了,你还不去洗澡?”苏晴柔瞥一眼楚屹。
“这么急?”楚屹憋着笑。
苏晴柔捞起手边地软枕砸他,“你不去我先去了,热死了,满身的汗。”
楚屹把手里的软枕送回床榻,弯身看了苏晴柔一眼,她脸上的胭脂因为起了汗,有些融掉了,圆圆的脸蛋泛着潮红,许是因为烛光晃眼,原本圆而大的杏眼微微垂着,有种平日里没有的娇媚风情。
想起自己的承诺,他起身笑道,“那我先去了。”
楚屹一走,苏晴柔只觉笼着她的炽灼目光没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往后一倒躺在床榻上,心里琢磨着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别扭,不就是躺在同一张床榻上睡觉嘛,他都答应三个月内都不做什么的,她在紧张什么?
躺着躺着,身体觉得累,脑子却越来越清明,她想,等会儿要是半天翻来覆去睡不着,楚屹兴许还会觉得她对他有什么意图,绝不能让他得逞。
四处打量了一圈,起身把方才饮过的合衾酒拿来,又倒了几盏,匆匆尽数饮了,心想,这下子肯定能倒头就睡了。
刚把酒坛子收好,楚屹从净房出来了,头发散着,换了居家的软绸便袍,衣袂轻盈,看上去比往常多了几分文士的潇洒落拓之气,苏晴柔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心想,哼,人模狗样的,穿成这样,该不会是想□□她?她可不吃他这套。
绕过他往净房走,擦身而过,楚屹看到她脸色比方才更红了,不由一楞,险些咧着嘴笑出来:还以为她多大胆,不过跟他睡一张床榻,就害羞成这样?
苏晴柔饮了酒,又在浴桶里泡了会儿,只觉得身体里全都是蒸腾着的酒气,很快就昏昏欲睡起来,生怕在浴桶里睡着了,只得匆匆擦干了套上寝衣,踩着软底绣鞋静悄悄回了卧房,也不看楚屹,只绕到床尾,悄无声息地爬上去,在里侧背对着他躺了下来。
楚屹压根没睡着,感觉身边人一动不动,睁开眼睛,探身过去瞧了一眼,苏晴柔侧卧着,身形纤薄,一张小圆脸莹白如玉,唇瓣微微张着,鼻息轻浅。
正迟疑她到底是真睡着还是在假装,苏晴柔翻身平躺过来,小巧的足尖轻轻一挑,锦被被她掀开一角,她的腿随之架在了他大腿上,呼吸均匀绵长,竟真的就这么睡着了。
楚屹气不过,自己在那抓心挠肝地难受,她倒好,倒头就睡,伸手到她脸颊处,打算狠狠掐一把,临到头又泄了气,只把她覆在脸上的头发理了理,又重新躺了回去。
奇怪,鼻息间似乎有极淡的酒味,他又俯身去嗅她,果然,她为了快些睡着,竟偷偷饮了酒,心里的不快消了几分,伸手把她的腿拂下去,翻个身睡觉。
然而,没多久,苏晴柔的腿又重新架了上来,楚屹噌一下坐起来,想拿腰带给她把两条腿捆起来,一转身,龙凤喜烛下,她水红色的寝衣敞开了一点,一道雪白的沟壑映入眼底,他怔了怔,舔了舔唇角,又重新睡下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苏晴柔嘤嘤的低泣声,翻过身就看到她两手胡乱抓着什么,眉头揪在一起,口中喊着“不要,不要!”
楚屹一楞,她这是怎么了?难道梦到自己对她用强,怎么可能呢?他哪里会做出那样禽兽之事?叹一口气,将人揽近怀里,像哄小时候养的狗仔一般,伸手在苏晴柔背脊轻轻抚摸着,一遍一遍地低哄她,“没事了,没事了,快睡吧。”
没多久,苏晴柔果然渐渐平静下来,人也没醒过来,浑浑噩噩又睡了过去,身体往他怀里拱,脸贴在他胸膛处,吐息热热的,搅得他再没睡意。
好容易睡着,没多久,窗外天光又重新亮了起来。楚屹想着还在休沐,翻个身继续睡过去,迷糊中觉得怀里似乎揽着个什么,他也没在意。
苏晴柔一整晚倒是睡得不错,除了莫名奇妙梦到自己当真嫁给了徐思的牌位,成了个守着望门寡的小寡妇,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牌位忽地变成了石碑大的物事,有了意念一般向着她压过来,她急得连连推阻,这要是真被压一下,岂不是得粉身碎骨?
正害怕地四处逃窜,忽然来了一阵怪风,那牌位飘飘悠悠竟被风带得越来越远,远到她连看也看不到了,最后,她又回到床榻上,抱着被子睡着了。
直到觉察脖颈间痒痒的,苏晴柔才揉揉眼睛,睁开看了一眼,入目是雪白的墙壁和碧色的床帐,奇怪,花色怎么变了?颈间热热的,她一动,才觉出腰上横了一只手臂,楚屹一手揽着她,吐息恰好洒在她脖颈处。
她羞恼地往前挪了挪,嘀咕了一句,“臭不要脸,半夜偷偷贴过来。”
话音才落,楚屹又一把将她拽了回去,咕哝着,“早着呢,再睡会儿,别闹。”
苏晴柔瞬间背脊僵直,她后臀处好似抵了一把坚硬的匕首,硌人得很,吓得她一动也不敢动。
楚屹却半点未察觉,怕她还要动,腿一伸将苏晴柔压住,她整个人被嵌在他怀里,浑身都难受,他却呼吸沈沈睡了过去。
“嗷!”
苏晴柔身后的感觉越发清晰明显,模糊中想起那晚两人在一落春的画面,一张脸因羞恼爆红,再也不能忍受,伸手在楚屹后腰处狠狠掐了一把,在他疼得弹起来的瞬间,一个翻身离他远远的。
“你做什么?”楚屹坐起身来,气恼道。
“是你自己说话不算数。”苏晴柔振振有词,眼神有意无意瞥了眼他裆下。
楚屹黑着脸垂头看了一眼,原还要跟她好好解释这又不是他能控制的,他又没对她怎样,见她一脸戒备看着他,倒像是他当真是什么登徒浪子似的,怒火噌一下也上来了,冷声“你是我娘子,我要是对你毫无反应,你哭都来不及。”
“你给我滚。”苏晴柔一怔,没料到他说出这样的话,一时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咬着唇垂眸不看他,又不愿在他跟前露怯,猛一擡头神色倔强地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