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伤了吗
“倒也没什么要紧事儿，我不放心岳丈的身体，特意赶来看看。”楚屹撩袍坐下，嘴上说着担心苏和光，眼神却一直盯着苏晴柔。
窗外，雨仍在下着，屋檐处积聚的雨水连成一道雨帘，模糊了人的视线，苏晴柔轻笑一声，不再理他，打眼看出去，见雨珠比最开始下雨时小了许多，只仍是细细密密的，也全无停下来的意思。
苏和光笑道，“贤婿今夜不如留宿在府上，明日一早，你我一道上朝就是。”
“也好。”楚屹应了一声，又问苏和光，“昨晚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苏和光不自在地轻轻颔首，苏晴柔见状，重新扯了个话头问楚屹，“你出门时可跟祖母说了今夜不回去。”
“说过了。”
“哦。”
苏和光看着女儿女婿，男才女貌，一对壁人，心下宽慰不已。女儿当初嫁给楚屹，难免存了些赌气的成分，他也一直忧心小夫妻能不能处得好，如今见女婿追来府上找女儿，顿时放下心来，朗笑道，“我让人摆饭吧，再拿一坛酒来。今日高兴，贤婿可要陪我多饮几杯。”
楚屹听他一口一个“贤婿”，忙应了一声“是”，心想，他这位岳丈倒也是个好哄的，从前还时常对他横眉冷对，如今，不过是帮他查清了一桩不大不小的麻烦，他待他竟全然变了一副模样。
苏晴柔也觉好笑，漫不经心看着翁婿俩推杯换盏，自己在一旁慢悠悠吃东西，偶尔说几句话闲谈。
苏和光心下畅快，又难得跟女儿女婿同饮，一时间兴致颇高，不住让身边伺候的人斟酒，同楚屹一杯接着一杯对饮，越喝越是兴奋。
苏晴柔不放心，温声劝道，“爹爹还是少喝些，明日可要上早朝的。”
“对对，早朝。柔儿放心，爹爹误不了事。爹爹这辈子在朝事上，就不曾出过纰漏。唯有再娶的事儿，对不住你阿娘和你们姐弟。青阳虽不说，可我知道，他心里定然也怨我。如今好了，爹爹百年之后总算有脸见你阿娘了。”
苏晴柔眼圈一红，静静盯着喝得醉意熏熏的苏和光，当初，她气他恼他，一心以为他负心薄幸，却原来他这些年过得并不容易。
“爹爹，我早就不怨你了。你往后，再莫要说这样的话。”
“好，不怨就好。柔儿，你是爹爹和你阿娘生的头一个孩子，刚出生时就长得玉雕雪砌一般惹人喜欢。来看你的人都说你往后定是京城最亮眼的淑媛，你阿娘却说，她的孩子，只愿让她活得舒心自在。你阿娘的话，我自然要听……”
苏晴柔听得心头又酸又暖，玩笑道，“爹爹如今对女儿可满意？”
“满意。”苏和光借着酒意继续道，“怎会不满意？爹爹的柔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娘子，当真便宜了楚屹这小子。”
楚屹看苏和光已有了三四分醉意，转身对苏晴柔低声道，“让人扶岳丈下去休息吧。”
苏晴柔正要点头，苏和光已先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楚屹问道，“你如今待柔儿倒也不错。不过，有一句话，我还想问问你。”
“岳丈请讲。”
“求娶时说你拿柔儿当玩伴，当好友，当妹妹，如今，你还是这么想的吗？”
楚屹忙看了一眼苏晴柔，见她已起了身去扶苏和光，他来不及多想，站起来便要去帮忙，一旁的忠伯已先走了过来，和阿福架着苏和光离了席。
苏和光没听到回话，挣扎着转过脸对楚屹道，“你要是心里没她，我可是要给柔儿另觅良人的，你记住了没？”
“记住了。”楚屹无奈牵唇笑笑，恭谨地应下了。
回头看苏晴柔时，她正默默看着苏和光有些佝偻的背影，偏过头用帕子沾了沾眼角。
“怎么了？”楚屹忙上前关心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爹爹老了。小时候我坐在他肩头，觉得他高大极了……”
她话未说完，楚屹已笑着凑近来，用肘弯撞了她一下，眨了眨眼睛问，“你要实在想，坐我肩头也一样的。”
苏晴柔瞪他一眼，见他面色也有些发红，没好气道，“你也喝多了？”
“没有，我那么容易喝醉吗？”
“那你说什么疯话？”说完，转身便要走。
楚屹忙跟上去，接过丫头递来的伞，一手紧紧揽着苏晴柔的肩，贴在她耳边低低笑道，“我不过是想让你快些高兴起来，你怎么倒恼了？”
“那可多谢你了。”苏晴柔声音轻缓，神色平淡看了眼楚屹，没再说话。
回了房，苏晴柔先去了净房沐浴，坐在浴桶里不禁想起方才苏和光的话，说楚屹当初说拿她当玩伴和好友，甚至当妹妹，心里隐隐有些憋闷。仅仅是这样吗？如今又是否有变化了？
这桩亲事来得仓促，她自己对他，最初也并没多少恋慕之情，只是觉得，若是一定要选个人成婚，是他的话，她倒是不讨厌。如今，她对他，尤其在秦玉莲的事情之后，她想到他时心里总觉得甜滋滋的，莫不是，当真心里有了他？
想得意乱心烦，奇怪自己怎么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一颗心像是被黏在了细细密密的蛛网里，越是挣扎着要彻底想明白，反倒被缠得越紧，成了一团乱麻。
罢了，那些朦朦胧胧的心绪，他都不挑破，她又何必非要捋得清楚明白呢？
想的时间有些长，楚屹在外头敲门，问她有没有事，苏晴柔一惊，忙擦干了胡乱套上干净的寝衣，一手拿布巾绞头发，一边匆忙开门走了出来。
等到楚屹也洗好了，苏晴柔才绞干了头发，正靠在床头发呆，听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擡眼一看，楚屹裸着上身披着外袍，下身也只裹着布巾，抱怨道，“我忘了带衣裳过来了，该在你房里放几件，下回来了就能穿了。”
苏晴柔偏了偏头，不愿看他的狼狈样子，随口问道，“要不，我让人找爹爹借一件来。”
“算了，这么晚了，不折腾了。”楚屹无所谓道，走过来脱了外袍掀开被子便躺了进去。
苏晴柔倒吸一口气，缩着腰往床里侧躲，只想离他远一点。
楚屹不满地瞪她一眼，牵着唇角笑了笑，有意又往里挪了挪，张开两条手臂，不满道，“我能吃了你？躲什么躲？”
苏晴柔气道，“你这副样子……”边说着话，边打算翻身背对他。
楚屹的一只手臂横在她腹部，她一动，寝衣被蹭乱，露出一截纤白的腰肢来，楚屹垂眸看过去，只觉欺霜赛雪的白，晃得他心头急跳，长长吁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又贴她近了些。
“睡吧，你把灯熄了。”苏晴柔轻道。
楚屹无奈，坐起身，见苏晴柔只搭了个被角，缩在角落，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闷笑一声，吹熄了灯烛，又重新躺下，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笑什么？”苏晴柔问。
楚屹未答话，先给她匀了些被子过去，苏晴柔察觉到带着他体温的被子覆在她身上，想象他赤着的上身紧挨着她，连忙心慌地紧闭双眼，贴着墙留了个后背给他。
“都要钻墙里去了，睡过来些。今天不做什么，弄脏了床榻惹人笑话，还是回去了再说。”楚屹语气一本正经解释。
苏晴柔脸颊一热，恼他说话这般大喇喇，只是，贴着墙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一动不敢动背脊都僵了，是以低低应了一声“嗯”，往床外侧挪了挪。
楚屹顺势贴上去，揽住她腰，唇贴在她后颈，半晌，才支吾道，“阿柔，上回……我是不是弄伤了你了，你怎么紧张成这样？”
苏晴柔身子紧绷起来，因夜里落了雨，空气里多了几丝凉意，她却在他怀里出了一身细汗，正要开口，察觉到他的唇贴着她后颈柔柔轻吻，一路延伸到耳后和耳垂，身形一僵，抖了一下。
楚屹停下来，关心道，“今晚天凉，盖好被子。”
苏晴柔心想，她又不是冷才发抖，用他说这个？
楚屹收紧了扣在她腰上的手，胸膛紧贴着她背脊，探身问她，“怎么不说话，我问你的问题很难答？”
“没伤，是……不舒服了两日。”她说完，垂着头缩了缩下巴，羞赧得想把自己藏起来。
“那就好，不然我该良心难安了。”
“哼，你有什么良心？”苏晴柔习惯性地顶了一句。
话音一落，便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无聊，忍不住笑了一声，楚屹闻声，也哼笑一声，“今日才觉得你待我温柔了些，怎么又故态覆萌了？”
“谁待你温柔了？你要是喜欢温柔的，自己去找。”苏晴柔声音闷闷的，却字字清晰。
“怎么什么话都敢说？”楚屹听得生气，伸手在苏晴柔臀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拈了拈手心，回味方才温软的手感。
苏晴柔羞恼不已，一着急，弓着腰撅着臀撞向楚屹，随即听到一声“嘶”，是楚屹呼痛的声音。
苏晴柔心想，他先欺负她的，她报还回去，也是应当的。好一会儿，没听到楚屹说话，好奇之下，转了身面向他，伸手摸了摸他脸，问，“真撞疼了？”
楚屹捉住她在他脸上乱摸的手，僵着声音气道，“你是想王府断子绝孙不成，真是个狠心的小娘子。”
苏晴柔一滞，反应过来自己撞到他何处了，又羞又窘，用剩馀的一只手捂住半张脸，歉疚道，“对不起，我没想起来，不是有意的。你，你要不要紧，真的很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