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麦麦提与老爹争辩之际,另一边,返回水利厅办公室的王曦权也正同马文斌就麦麦提一事激烈争论。
“王老师,恕学生直言,风电研发一事有我和学生们支持您就足够了,您没必要一直抓着那名小工不放。”
马文斌以不失敬意的语气反驳道。
“文斌,我和你说过,这名小工昨天根本没犯错,你们完全是冤枉他了。”
“就算是这样,我从您的叙述里听出他对于去达坂城搞风电开发似乎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怕到时候将他带去达坂城了,他也会因为条件和待遇等问题,就此撂挑子不干!”
“你有这个顾虑是对的,但从我与他的接触上看,这个年轻人不像那种娇生惯养的厂大院娃子。”
王曦权说着,又想起麦麦提说的那句“纸上谈兵”,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的潜力尚有待激发,不会局限于书本上那点儿理论。
这与马文斌这些科班出身的人有本质上的不同。
王曦权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不会出现差错。
交谈陷入短暂沉默后,王曦权忽然叹了口气,说:“看来我还真得去麦麦提家做一趟思想工作,说服他主动向厂里提出调岗意愿。”
“还需要家访?!”马文斌一脸惊讶。
“王老师,您也是水利厅的老人了,既然现在黄主任也放权给您了,您想要人,直接向厅里人事处打报告就好,何况,对于麦麦提这样没…嗯…小工,您就是直接向厂里要,我想机械厂也不会拒绝,反而会上赶着送给你呢!”
马文斌没说错,近几年水工机械厂人员冗杂,麦麦提若非是因为技校出身加上顶岗政策,是不会有编制的。
但对于工厂来说,多一个这样的编制并不能创造出多少盈利,反而还是一种负担。
“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个方法?”王曦权苦笑道,“文斌,你有没有想过,厅里对于咱搞风电是支持得多还是反对得多?”
马文斌闻言,一愣,细想半天后肯定道:“肯定是支持得多嘞,这项目搞好了对新疆经济,对国家能源发展都是有利的!”
“那你可就想得太简单了。”王曦权摇了摇头,“就目前来看,支持发展风电的水利厅直属干部里,除了我和你,还有老谢外,再找不出另外的人了。再有——”
话到此处,王曦权警惕地瞥了眼窗外,同时压低声音,带着些许怒气,抱怨道:“你想想那姓肖的在这件事上一直是个什么态度!”
此话一出,马文斌夹烟的手猛地一颤。
“肖……肖厅长?”
马文斌在水利厅待的时间不算短,对这里面的人际关系门门道道的,虽没有王曦权和谢世齐他们知道得多。
但对于肖国栋厅长与王曦权之间的不和,也是有所耳闻。
尤其是在搞风电这件事上,肖厅长对王曦权的意见那可真是大得离谱!
就比如上次厅里开会,王曦权因故缺席,肖厅长便趁机毫不客气地嘲笑他搞风电是在干“只有月球上的人才能想象的事”。
厅长如此直言,下面与会的干部们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也难怪王老师连借调人手这么小的事,都得谨言慎行!
马文斌绝非莽夫之辈,王曦权无需多言,他便已然会意:“我懂了,老师,您是担心强行将麦麦提从水工厂调走,厅里会有人从中作梗。”
王曦权虽未言语,但脸上浮现出的那抹苦笑已然替他给出了答案。
“王老师,家访这事儿我看您就不必亲自出马了,我正好下午没什么别的事,不如就让我代替您去做这个思想工作吧,我保证不辱使命。”马文斌主动揽下了这个活。
“那…可就麻烦你了。”
马文斌办事,王曦权向来放心。
实际上,王曦权也觉得自己或许是多虑了,毕竟有黄主任拍板定案,他不相信姓肖的敢在国家认可的项目上指手画脚。
然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也担忧厅里的干部们会迎合肖的意思,暗地里给自己使绊子。
更何况,眼下正是风电场筹备的关键时期,哪怕出现一点小岔子,对以后的试验开展都会带来负面影响,容不得他有丝毫疏忽。
只是做事过于小心谨慎,又难免会束缚住自己。以后在推进发展需要激进冒险的时候,难道自己也得如此小心翼翼吗?
想到这,王曦权猛地一拍大腿,决断道:“文斌,咱们兵分两路,我再去机械厂找老叶,实在不行,咱就绕过水利厅,直接向老叶开口借人,先把麦麦提的编制档案留在机械厂,福利保障由我们达坂城风电试验站承担,后续再找机会将他正式调过来。
至于麦麦提和他父母的思想工作,我就交给你了,待遇方面,你务必实事求是,既不可以添油加醋,也不能含糊其辞,鉴于麦麦提原有的编制,我们就先给他定个初级技术员。”
对于王曦权的安排,马文斌这次没有再提出任何意见。他选择相信老师的眼光,毕竟他本就不是那种嫉贤妒能之人。
倘若对方有真才实学且真心愿意来风电场,马文斌内心自然是欢迎的;可若是对方只是想浑水摸鱼,或是借此达成自己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那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师生二人又闲聊了一阵子家常后,马文斌便带着麦麦提家的地址起身离去。
而王曦权眼见时间尚早,便决定快刀斩乱麻,趁早去联系叶厂长把这件事情落实下来。
然而,正当他准备拨通对方电话之际,厅长肖国栋的电话却抢先一步打了过来。
只听电话那头,肖国栋语气冰冷地丢下一句:“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有事要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