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
那是初中的最后一年,随着上一届初三学生的毕业,初二的学生立刻就变成了下一波预备军,於是那一个暑假就大大缩了水,提醒着这些漫不经心的学生该认真起来了,马上就要面对一件人生中严肃的事情——中考。这意味着,人生的第一次筛选。
杜明早早来到了新的班级,盼望着这一次分班能有之前认识的同学。按照惯例,每届初三学生都会按照考试成绩分为重点班和普通班,重点班是能进市重点高中甚至是能进省重点的苗子,一个年级只有两个班。而像他这样的差生,当然是在普通班。
早自习班主任还没到,教室从一开始互不熟悉的窃窃私语,只有少数几个认识的人在聊着假期的故事,到慢慢熟络炸开了锅。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是爱玩爱闹的。
很好,杜明边四处看着边想。有之前他有点喜欢的漂亮女同学,还有几个他虽然不熟,但性格不错的同学。再向最后张望的时候他却突然心头一惊,像被人重重卡住了脖子一样。
这两年来他最讨厌的一个人薛洋坐在最后一排,嬉皮笑脸的和他前座聊着什么,他的前座是杜明另一个非常讨厌的人,狗头军师李博军。看到他们俩,他紧张的有一种想撒尿的生理反应。在这之前他一直被他们欺负,让他蹲着从头顶跨过去啊,搜刮他的零花钱啊,撕他的作业扔他的东西啊,语言上的嘲讽更是不计其数。
杜明觉得幻想中的新生活又泡了汤,他看着两人的方向不禁发了呆,然而他发现那两人似乎并没有理他。他随着那两人的目光看过去,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恍然想起,不对!不是两年,严格来说,他地狱一般的生活其实是持续了一年零两个月,然后的一天,来了一个转学生刘同。就是他们现在不怀好意的看着的人,然后他受得暴力变少了,只剩下偶尔的跑腿和开玩笑了。
杜明想起了刘同刚转来的那个时候,怎么说呢,他从没见过这样异类的同龄人,他穿着不和身材的宽大衬衫,皮肤黝黑,像洗不干净的那种颜色,头发短的快到贴头皮了,而且脚上,穿的是一双手工做的黑色布鞋。杜明自认为自己的家里并不富裕,他的爸爸是开三轮车的,妈妈是普通工人,但是在这个大家都攀比着穿乔丹耐克的风气里,自己好歹也有一双假冒伪劣的运动鞋。
在刘同转来的几天后,他就被薛洋他们拉到了厕所里,薛洋从校服衣服里拿出一盒烟,自己点上了一根,又分给了身边几个人,随后又递给了刘同一根。刘同呆呆的看着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良久,这让薛洋悬在半空的手显得有些尴尬和滑稽。薛洋比同龄的孩子要高出一个头来,体格也很胖,但皮肤却很白,这让他的压迫感更加强了。杜明听说过,他在二高里有一个做老大的哥哥,所以平时没什么人敢招惹他。
然而刘同却沈默不语,手紧紧拽着衣角,然后突然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窜出了厕所。这一下众人都没反应过来,薛洋把那支本要递出去的烟往地上一扔,骂了句脏话,然后又把没抽完的烟头扔进了粪坑里。
然后到了晚自习,杜明就看见他们把这个转校生拉到了厕所,然后一脚踢在他腿上,刘同一个没站住,跪在了地上,他想要挣扎着站起来,但是两个高个子的男生立马按住了他,刘同个子不高,只有一六五左右,又精瘦,任凭他怎么挣扎都站不起来。旱厕的地面并不干净,泥土混合着点点尿迹,还有痰和散乱的卫生纸。薛洋哈哈大笑着,一把按住他的头,往茅坑里按。虽然坑位离粪池还有一段举例,但也够杜明心惊胆战的了。只见李博军掏出了手机。
“来来来!往这看!”咔嚓咔嚓的拍起了照。然后他又嫌灯光太暗似的,“哎你们谁有手电?”
那天刘同才刚刚领到校服,这一跪,裤子一下就脏了。直到上课铃响起,薛洋他们才意犹未尽的跑去了教室。
杜明其实也想过和刘同交朋友,觉得他们同病相怜,他想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於是,他有好几次上去搭话,但是刘同似乎并不愿意理他。准确的说,他谁都不理,独来独往。索性,托他的福,杜明的初二这一年也没那么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