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唱戏的和看唱戏的
伴随着嘎吱的刹车声，车子一个漂亮的摆尾停住了。车门被人一把推开，下车的程雨默一把甩上车门，大步地往台阶上去，几个大步就走进了大门。
佣人都恭敬地喊声一声“少爷”。
不是小少爷还是排行第几次的少爷，而是少爷，仿佛就像是这一位才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少爷一样。事实上这家里的佣人都是在被正牌的大夫人身边的女佣“提醒”过后，这在对这一位少爷在称呼上都做出相应的改变。
“爷爷，奶奶……”拉着长长的尾音就跟撒娇一样，程雨默一走进大厅视线首先看到的就是坐在首位的爷爷奶奶，一脸灿烂的笑地喊道。
程雨默从小就知道在这个家里除了他妈无条件宠着他外，就剩下这个奶奶了，见到他奶奶看他，他露出讨好的笑，得到回应后他就放心了。
老爷子擡起眼睛看了一眼，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视线扫到他爸妈，程雨默也喊了一身声，“爸，妈。”
程国立的态度跟他老子的也没多大差别，一手放在扶手上，姿态放松地坐着，在见到这个儿子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态度完全也没有刚才对大儿子那样还有几句问话。
他的心思从进了这个家门就没有把心都带回来，这个男人就像是突然地想起来好久没回家了心血来潮地回来一趟，倒是没想到碰上大家都在家。
裴新兰看到丈夫对儿子的差别待遇，一想到他刚才对那个小野种还多关心了几句，而对於这么久没见的小儿子连问一句都没有，她的心里就不平衡。不过好在儿子没有拖太久回来，裴新兰见到儿子脸上还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重重地“诶”了一声，“看你跑得这么急，路上塞车了是吧？我就知道是这个时候路上塞车了。”
连借口都为儿子找好了。
“对不起我回来迟了，让大家等我这么久。嗯，妈妈，路上是有些塞车，耽误了点时间，害得爷爷奶奶还有你们一直在等我。”在见到这么多人都在家，早先他从电话里也被他妈警告了一遍，程雨默也很懂得做，这会他妈连台阶都给他找好了，他顺着下就行了。
“乖孙回来就好。”老太太见到站在那里的孙子，招手让孙子到她这边来，开口就是宠溺死人不偿命的语气，就像是她刚刚的不耐烦跟责备就没出现过一样，和蔼可亲地跟孙子说道，“晚了点就晚了点，也没差什么时间，大家坐在这里喝会茶聊会天也是可以的。”
“你啊，还知道错了啊。”裴新兰嗔了儿子一眼，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大有儿子都道歉了，什么都过去了。
“嘿嘿……”程雨默坐到他奶奶那里去，有他奶奶撑腰，他准没事。老太太拉着孙子的手，一遍一遍地摸着他的手背，眼里都是这个乖孙。
这么一家人的画面和乐融融，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样，坐在一边的另外两个人就是多馀的。
眼前的这幅画面在这个家里这么多年早已经见多了，尽管如此，关平的心里有些难受。眼角的馀光看见始终都像是一个漂亮而安静的木偶一样坐在那里的母亲，心里有些自责，不知道他这段时间这么久没回家，他妈在这个家里是怎么过来的，特别是在现在程雨默回来的情况下，他知道他妈在这家里的处境就更难了。
关如玉是一脸云淡风轻，也没有过多的表情。
程雨默一回来，这里面的声音都都围绕着程雨默打转了。当然也不乏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听着的人。
在见儿子在家里这么多人面前忽略了坐在另一边的两个人，裴新兰的心里在得意的同时，也笑着善意地提醒儿子，“小默，你哥哥今天也回来了。你们哥俩这么长时间都不见上一次面，太久没见跟哥哥陌生了是不是，难得的大家都回来，你们兄弟两坐在一起多聊聊天呀。”
这话就跟说的真的一样，这兄弟两隔了个一年半载不见面连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
“平哥，如阿姨好。原来平哥你也在家啊，你不出声我都没发现你也回来了。”程雨默就像是被他妈这么一提醒，才注意到一旁还有那么两个大活人一样。
话里的意思是你都没出声，我怎么会注意到你。
知道在家里人面前他不能耍横，嘴上也没喊“哥哥”，意思地喊了一句“平哥”，就跟在外面随口喊一声比他大的人叫xx哥一样，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程雨默绝对不会承认那个狐狸精生的儿子是他的哥哥！他姓程，关平姓关，是他程雨默哪门子的哥哥？他们程家的家谱上只有他一个孙子，至於其他的，程雨默都不会承认。还有那个女人，哼！
“……”关平，他点头喊了一声，“小默。”
程雨默的眼睛在对上他妈看他的眼睛，他被他妈手把手地教了这么多年，他妈一个眼神过来，他就知道自己该怎么说话了。
“平哥，怎么我回来这么久都没见你回过家，在外面的工作很忙吗？”程雨默天真无邪地问道。
我都回来了，你还这么久没回家？是不把我这个弟弟放在眼里，还是不把这个家放在眼里，在外面这么久都不回来一趟！要说真的隔得很远就算了，还是在同一座城，开车不过就是半个小时的事儿。
“最近是有些忙。”关平才是点了点头应道。他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个家里的这些人相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管别人说什么还是有什么目的，都是冷处理。
“人都齐了，那就开饭吧。”程老爷子发话了。
话都到这里了，程雨默还想说什么话也忍住了，看着一脸平静的关平，心里有些愤恨，但是也不敢再开口说什么了。裴新兰一看老太太的表情，就知道儿子的话到了，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真无趣！
程国立在站起来的时候准备转移到餐厅去的时候，无意间地扫到对面的关如玉，脑子里出现一张带着温柔笑意的脸，那个对他温柔的美丽女人俨然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当对上那一双盈盈美眸的时候，那双眼眸里是对他毫不掩饰的殷殷期盼，他欲提起的脚就顿在那里，嘴角的笑也没消失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前面的老爷子已经率先走了，程雨默已经差搀扶着老太太跟在后面。
“国立，我们走吧，别让爸妈等我们，他们的肚子应该很饿了。”裴新兰注意到在默默对视的两个人，眼中闪过一道愤恨，伸手挽住丈夫的手臂，在丈夫的身边小声地提醒道。
这么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个人含情脉脉的对视。
程国立收回了视线，应道，“嗯，走吧。”就没再看那个女人了，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无意间的撞见一样，并没有什么。
所以他并不知道，在他跟裴新兰走了后，后面那一双随着他而动的眼睛里盛满了哀伤。
从前那个男人对那个美丽而又善解人意的女人是真的有过那么几分真心和喜爱，只是这份真心不知道在时间的哪一个点上，被遗失了。
这么三个人，形成一个三角形。
只不过裴新兰这个正派的程夫人以一种绝对优越的胜利姿势拦住丈夫的手臂，跟丈夫一起跟上了上面的人，而把后面的那两个人落在了后面。
“妈，我们过去吧。”关平伸手用力地抓住他妈的手，说道。
“嗯。”关如玉脸上的楚楚可怜丶隐忍哀伤都恰到好处地消失了，恢覆了原本的样子，淡淡的，仿佛是不食人间烟花的仙子一样。只不过这个仙子早已经沾染了凡尘，不可能再是从前的样子了。
一顿晚餐下来，餐桌上是一副和乐温馨的画面。
因着儿子和喜爱的孙子都在家，老太太还比往常吃多了半碗饭，裴新兰一边伺候着老太太，也没漏掉儿子跟丈夫。老爷子一派端正，和以往并无两样，对这个家的一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选择放任的态度。
这个家里这么一副婆媳融洽，子孝母慈的模样，唯一不应该出现在这张桌子上多出了两个人。
关平看着他妈一口一口平静地吃着饭，他自己就没什么胃口，哪怕是眼前的一桌子是山珍海味都好，他的心口堵得慌，嘴里吃进去的东西如同嚼蜡一样。
他想他永远都做不到像他妈这么一副从身体到心都散发出平静的模样。
吃过饭后，以往关平都是说一声还有事情要去忙就走了，以前也是真的有事情要去忙。但是今天他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扔下那个女人就这么地走了。他能逃离这里，但是这个女人呢？
小时候关平也会有过委屈丶觉得一切都不公平，到后来再大一点，关平知道有些东西还是你自己选的，所以与公平无关，而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就自己去走。但是尽管如此，那个始终都是他妈，她选了这条路，而他只能也在这条路上陪着她。
晚饭后大家都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就连平时不着家的程国立今儿都都没有急着到外面去，而是留在了家里，坐在那几个女人之间。屋子里的气氛让关平感到很压抑，刚好手机响起来，关平借口出去外面接电话，就出去了。
结束了通话后，他也没有立刻进去里面，一个人站在阶梯的一侧，点上了一支烟，在昏亮的灯光下默默地一口一口地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