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
林希琳靠在沙发里,忽然听到走廊上有高跟鞋踢踏踢踏走近的声音。
没一会儿,病房的门被推开,她转过头,发现赵新燕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个果篮。
“妈?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
时值深夜,除了当班的医生护士,探病家属都已经回家了,林希琳还能留在这里,都是因为卢左是医生,探望林植的人才能享受别人享受不到的待遇。
“你不是总让我过来看看嘛~”赵新燕朝病床上看去,最近林植疼痛的时间很长,需要用药物镇痛,为了缓解身体和精神上的不适,偶尔也会使用适量的镇静药物。
“老林,老林。”赵新燕试着唤醒他,看他没什么反应,便停了手。
“你爸爸他这几天怎么样?”
“还好,就是白天吐得很厉害,头晕,下不了床,也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已经睡下了。”
赵新燕坐在床边,握住林植的手,因为药物的缘故,他看上去没有先前瘦弱,整个人更加浮肿,面色泛黄。
“琳琳,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陪他一晚上。”
“不用,林希琳也坐到她旁边来,今天我没事儿,我留在这儿吧,”她知道赵新燕最熬不了夜,在家里的时候,每天十一点之前一定上床睡美容觉,现在这个时间,都已经过了,“你要是想看爸爸等明天白天再来,反正你白天也没事儿。”
“我想现在陪着他。”赵新燕一再坚持,林希琳只好妥协。
“那我跟你一起在这儿,多一个人还能说说话,不至于太难熬。”
“我呀,今晚想跟你爸爸单独呆着,你就先回去吧,”赵新燕站起身,把她推到门口,“再说,你的新展刚开始还没多久,你都不用去看看应酬一下吗?顶着两个黑眼圈见人可不礼貌。”她抓起沙发上林希琳的手袋,塞给她,“快回去休息吧。”
从医院出来,林希琳感叹老妈还是有救的,虽然上次在公司闹得不大愉快,不过最近她都没去公司,今天还主动过来看望爸爸,看来自己说的话还是有效果,她听进去了。
这么想着,心情大好,跟着司机回家去了。
不知睡到几点,迷迷糊糊之间手机响了又响,起初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先前她休息时有关掉手机的习惯,但是自从林植生病,为了以防危险,就一直开着了。
“喂?”揉着惺忪睡眼,林希琳摸到壁灯的开关,接通了电话。
“林小姐,林植先生病危,请您马上到医院来。”护士的声音传入耳膜,还没来得及反应,林希琳已经把正在一旁睡着的卢左拍了起来。
“我爸爸病危了!”
因为有了先前一次经验,这次她并没有太慌,对于癌症晚期患者来说,由于肿瘤侵害和化疗药物副作用双重影响,身体免疫器官和脏器损害很大,病危的状况并不罕见。
两人以最快速度赶到医院,看到赵新燕一个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妈,怎么回事?”
赵新燕摇头,泪眼汪汪,“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你走了以后没多久我觉得很困,就在沙发上躺着睡了,忽然听到好像有报警的声音,一大群人突然冲进来围着你爸爸,还把我从屋里推了出来,我想进去看看你爸爸到底怎么了,可是他们说什么都不让我进去。”
病房的门仍然紧闭,他们只能透过玻璃查看里面的状况,离开危重病房没多久,搞不好又要进去了,而且进去也许只是最好的情况。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半个多小时后,医护人员纷纷离开,只剩了两个人留在病房处理后面的事。
赵新燕忽然向后跌坐,还好卢左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这怎么可能啊!”她嚎哭出声,全然不顾形象气质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医生安抚了几句,不过毫无效果。
透过玻璃,林植身上的管子被一一拆掉,医护人员处理完最后的伤口,用白布覆身。
原来看到人死是这种感觉,林希琳反应没有赵新燕那么强烈,只是默默流泪。
“这边跟我们办一下手续。”
赵新燕此时情绪已经完全失控,林希琳留下安抚她,卢左跟着护士一路填了各种资料。
在医院死亡的患者照惯例应进入医院太平间,后续处理由家属自己决定,如果需要火葬,会由医院联系相关殡仪馆,一路将人送走。
“卢大夫,你来一下。”
办理完相关手续,填了一堆单据后,卢左跟着林植的主治医生进了办公室。
“这是抢救流程,如果其他家属有需要的话可以给她们看一下。”主治医生将一份文件递到他手里,这是他刚刚回办公室整理好的。
卢左简单翻了翻,他不是这个科室的专家,不过读书和实习的时候各个科室都待过,也不是完全不懂。
“我岳父是肝癌晚期,但是之前你说病情已经得到了一定的控制,肿瘤没有再大范围扩散了,可是这个结果怎么好像不是这样。”他发出了质疑。
林植的主治医生走到他面前来,轻拍他的肩膀,“癌症晚期患者对于药物耐受的程度很高,很多时候化疗初期明明见效的产品,用了两天忽然耐受,没了效果,这也是很常见的。”他把文件往后翻了几页,“而且林植的主要死因是肺部栓塞引起的呼吸衰竭,并不是因为肿瘤。”
“肺栓塞?”卢左皱着眉头,看了好半天,才终于把这份文件合上。
“这段时间辛苦了,好好安抚家人情绪,节哀。”主治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到工作岗位上照管其他病人去了。
卢左回到走廊里时,赵新燕的哭声仍四处回荡,她坐在林植生前的病房门口,悲伤不能自已。
“妈,你别这样…”林希琳好不容易将她扶到椅子上,很快她又瘫了下去。
看到卢左走过来,林希琳抬起头,“医生说什么了?”
卢左摇头,“没说什么,就是安排了一下后面的手续,这些事交给我来做,你放心吧。”
林希琳点点头,陪护林植这么长时间,她的心情已经逐渐得到了缓释,看着他每天躺在床上受病痛和药物的双重折磨,她也想过,也许死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自己虽然难过,却也只是一种自私的想法。
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不能轻易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