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法莉紧皱的眉头放松了一瞬，又重新拧起来。
她咬着牙抓过放在一边的魔杖，在大约瑟弗先生有些惶恐的眼神中用了一个漂浮咒，刷地拉下了窗帘。
他们做过那个该死的仪式，他们的灵魂相通，不像那个签个名字就可以消失的婚姻关系，这个契约没有解除的方法。
法莉感受着来自某片灵魂的焦虑，自己也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就是这样，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到那个老狐狸的悲鸣声，呜噜噜扮可怜的样子。而她见到那一大束勿忘我的时候从心底迸发出的感动和心软也当然逃不过他的感知。
不，不，已经通过灵魂暴露出自己的心软，就不能在行动上还那么软弱。不能就这么被他打动，绝不。
这间房间又变得昏暗，敲玻璃的声音也没有了，法莉垂着眼睛脱衣服，给自己换下昨天满是酒气的毛衣和牛仔裤，随手拿了一双小皮靴蹬上，面无表情地打开门，头也不回地向身后杂乱的屋子甩了一个整洁一新，再啪地关上门。
克伦丁正和一圈孩子围在餐桌上吃早餐，他看见妈妈噔噔噔地走下来，擡起头露出他糊了一圈奶的嘴，给了她一个奶味儿的新年微笑，“早安妈妈，圣诞快乐。”
“……噢，”法莉楞在那，噢，对了，她都给弄糊涂了，今天还是圣诞节来着。
她不自觉地又想起那只顶了满身雪块块的狐狸，没有人开门让他进来——不，绝不。你的一切心软都会被他捕捉到，他一定会抓住这个弱点蹬鼻子上脸，他是个老狐狸，你该清楚的。
法莉努力让自己从焦躁的情绪中拔离出来，回了小儿子一个笑容，“圣诞快乐，宝贝儿……”
“……”克伦丁当然看得出来她不大对劲，他拒绝了阿不思伸过餐巾来给他擦嘴的动作，“你怎么了？”随即他想到了什么，有点不安地问，“呃……马卡龙呢？”
阿不思皱着眉扳开克伦丁挡着他的手，强硬地给他把嘴上一圈的白胡子抹掉了，并且夺走了克伦丁的第三杯甜牛奶：“你会拉肚子……马卡龙的话，它从昨天好像就不在房间……”
“……”仿佛获得什么证实似的，克伦丁惊悚地看向妈妈，法莉僵着脸，“如果你找他，”她几乎是有些不受自己控制地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我倒是觉得他可能在外边的某个雪堆底下睡得正香。”
“妈妈！”克伦丁惊叫道，“你不能把他关在外头！昨天下了一夜雪！”
“噢，我当然可以，顺便，他的免费旅馆到期了，今天我就要把那只老狐狸从我朋友家赶出去——！”
“嘿！你不能！”雨果不明所以地着急起来，“那是我们的宠物！”
阿不思噔噔噔地跑去开门，雨果也跟着跑出去，克伦丁刚想跳下凳子，就被自己的妈妈喝止了。给孩子们端来小饼干的赫敏看着脸色不大好的好友，有些担忧地问：“怎么了，噢，别发火，法莉，你昨天喝得挺多，或许这就是你今天心情不好的原因，克制自己好吗……别，别吼克伦丁。”
“我很抱歉。”法莉语气里的烦躁快要溢出来，“关於那只老狐狸，我想我……”
一抹白色的身影在孩子们的惊呼声中跳跃进来，留下一地的雪渍，它依旧艰难地叼着那一大捧蓝汪汪的花，花朵看上去被保护得很好，那上面没有一片雪花，而且生机勃勃。与之相反的，狐狸顶着满身结了块的雪，就连睫毛上都沾满了白霜，它伏下身子低低地哀鸣着，垂着尾巴把那束花又向前送了送。
法莉沈默地瞪着他。赫敏则惊讶地叫道：“马卡龙——我的天你怎么到外边去了……等等，这些星辰花是从哪……”
金妮也放下厨房里的活，走出来看见了这一幕，她似有所感，求证似的看向法莉，“如果可以——？”
“总之，拿回你可怜的礼物，约瑟弗先生。”法莉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没有圣诞快乐说给你听。”
兰斯听见了动静从楼上走下来，他后头跟着探头探脑的詹姆，听见这句话兰斯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他也紧紧皱眉，想说些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克伦丁手足无措地坐在那，看看父亲又看看妈妈。从门口折回来的阿不思悄悄凑过去，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
“这个是——”赫敏张大了嘴，震惊地看向那只委屈的狐狸，而它似乎也已经觉得这样下去并不会得到一丝一毫的让步，於是低下脑袋，整个身体开始膨胀，就像一个雪球变化成人，当罗曼帝斯约瑟弗以人的形态出现的时候，就连有了心里准备的金妮都感到难以置信。
罗曼帝斯比上一次见克伦丁要狼狈许多，他的头发丝上都是雪粒，身上的袍子也不知在哪蹭上了泥土，他的面容依旧坚毅，却露出了哀伤的表情。
“法莉。”他说，“圣诞快乐。”
他将手里的勿忘我又一次递了出去，法莉明明已经红起了眼眶，她明明已经被自己心里不知来自於谁的情感所掌控，可她还是别过脸去，“把它放在那，然后你走。”
“……如果你接受。”
“只是礼物。”法莉依旧不看他，她转过身去，“只是接受礼物而已。”
不包括他的挽留。
罗曼帝斯在法莉看不见的方向露出一个不大明显的笑容，仿佛就是这样就已经挺足够的了。他把花递给坐在一边的克伦丁，摸了摸他的脑袋，“圣诞快乐——还有兰斯。”
兰斯表情平静，仿佛见过无数次这种场面，他遥遥和父亲点了点头表示回礼，“圣诞快乐，父亲。”
克伦丁嗫嚅着回了一句圣诞快乐，法莉抖着声音又训斥他，“别理他，克里斯汀。”
“我很抱歉给你们添了麻烦。”罗曼帝斯朝金妮和赫敏表达歉意，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拿后脑勺对着他的法莉，接着转身，带着满身雪水和泥土，就这样消失在了门口。
阿不思抱了抱小刺猬的脑袋，听着他小小地抽泣。
赫敏也张开怀抱，给了这个倔强的女巫一个拥抱。
法莉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