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克伦丁有点楞神，他盯着兰斯的小拇指看了半天，直到它完全隐没在兰斯的皮肤底下，克伦丁才收回他傻乎乎的目光。
他的表情称不上开心，也不是难过，只是隐隐带着一点惶恐，克伦丁飞快地瞥了一眼父亲，大约瑟弗先生显然也在想什么事情，依旧是板着脸的模样。
阿不思伸手拽了拽他：“怎么了？”
“没有……”克伦丁转过脸来，“我们去看那颗蛋？”
“……”又出现了，刺猬式转移话题。
阿不思也看出来他并不是很想说这件事，又当着这么多大人的面，於是他顺从地跟着克伦丁走开，远离了那一片开“儿媳妇见面会”的人。
法莉终於在快要黄昏的时候做好了所有的饭……原谅在场的所有雄性生物都没有做饭这个技能，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做，而法莉对烹饪显然也并不精通，这项工作更是难上加难，以至於到最后她都有点不大想出来应付这一群人了。
但是想到她的宝贝儿子还在外边等她，法莉就鼓起一股勇气，摘掉她的围裙，给自己上个三四层容光焕发，捧着她从早上就开始准备的水果三层蛋糕，满面笑容地踩着生日快乐歌的调子走出去——
克伦丁头一回过这样的生日。
只有自己的亲人朋友，礼物也少的可怜，但是每一件自己都很喜欢，每个人都是他可以放心微笑和撒娇的对象。就在英国，在这个狭小但是足够温暖的白木楼，没有去任何陌生的地方，父亲不会接什么应酬，爷爷也不会叫他上去表演什么击剑，兰斯不会一直跟着父亲四处转悠，还有穿得普通但是还挺帅气的詹姆和阿不思——
所有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聚集在一起。
克伦丁闭上眼睛许了不同於以往每一年的愿望：
嗯……什么？这个圣诞节的时候已经许过了？那个是许给圣诞老人的！这个是给梅林许的，大概还有什么生日之神什么的……
不知道是谁在这温馨的饭桌上半路拿了几厅黄油啤酒出来，饭桌上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了。
约瑟弗家的人对酒精的抗性微乎其微。虽然只是非常温和的黄油啤酒，不足够让他们就地栽倒，但也让饭桌上所有约瑟弗都陷入晕乎乎的状态了。
阿不思在法莉强撑着收拾餐桌的时候和詹姆承担起了送他们去楼上歇着的任务，而他一回头，就看见迷迷瞪瞪看着他傻笑的克伦丁。
“……”阿不思叹了口气。
克伦丁被阿不思大力举起扛在肩膀上的时候还分不大清是谁，对着眼睛底下的红色毛衣对焦了好半天，再向上看……嗯，是黑裤子？
阿不思期间还认真地调整了位置，尽量不让克伦丁的胃抵到自己的肩膀上，至於为什么不用抱的……呃，克伦丁的长辈们都在呢……虽然他们也好像迷迷糊糊了，但是他刚才可瞥见克伦丁的爷爷偷偷睁开一只眼看来着。
阿不思对於这位老人的警惕程度一下上升到了大约瑟弗先生之上。
克伦丁被阿不思扛在肩膀上，视角当然是倒着的。他认真地辨认，但是喝了啤酒的克伦丁认定是这个扛他的人出了什么毛病，於是克伦丁伸手，用力地啪地拍了一巴掌……手底下的屁股。
阿不思僵了僵，回头磨着牙瞪他，“小麻烦鬼，老实一点。”
克伦丁咦了一声：“阿不思！你怎么……嗝，变成屁股了？”
屁股先生阿不思：“……”
终於把人折腾到楼上，再下去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回到该休息的地方了，阿不思於是挑着法莉累得没精力整理的小角落整理干净，最后关上灯，上楼去回他和克伦丁的房间。
……虽然房间够，但是他和克伦丁关系很好，当然要睡一起！
阿不思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刚踏进一只脚去就看见克伦丁抱着他的熊，扳着熊先生的爪子使个劲儿地瞅。
“……你在看什么？”阿不思轻声问，他慢慢走过去，试图趁克伦丁不注意用一个清洁咒把他的发胶弄干净。克伦丁躲开阿不思碰他脑袋的手，“看！灵魂契约！”他把自己的手和泰迪熊的爪子并排在一起，小手指的地方紧紧靠着。
“……不，你不能和一只泰迪熊签订什么灵魂契约。”阿不思面无表情地从克伦丁怀里扯出来那只讨厌的熊丢到床脚，克伦丁挣扎着大叫：“我的卡卡——”
“好了，现在安静一点好吗，大家都睡了。”阿不思把挣扎的克伦丁小刺猬抱在怀里，拍拍他的脊背顺刺，“……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你是……嗯。”克伦丁艰难地眯着眼睛试图看清面前晃晃悠悠重重叠叠的好几个脑袋：“……阿尔？”
阿不思笑起来，“对，我是阿尔。”
“第二个问题……希望你明天起来不会介意我我问这个，”阿不思嘟囔了一句，“灵魂契约有什么让你不开心的吗……？”
克伦丁今天看见詹姆和兰斯手指上的契约纹路就不大高兴来着，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而且刚才还吵吵着什么灵魂契约什么的……
“……没有，我们去看那个蛋吧？”克伦丁迷茫着眼神，正儿八经地说。
“……”连拒绝方式都是一模一样的，看来真的对那件事印象深刻？
阿不思沈默了一会儿，“你不喜欢詹姆？”
“没有……”克伦丁晃了晃脑袋，“兰斯喜欢他，我们都喜欢他，虽然詹姆长得不如兰斯好看，还吃棒棒酒，还大喊大叫……嗝……”他打了一个黄油啤酒味儿的嗝儿。阿不思认真地看着他，不错过任何一个表情：“那为什么不喜欢他们的契约？我是说，那样不好吗？”
克伦丁迷茫地看着发出这句问话的阿不思，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仿佛有点反应不过来。阿不思耐心地凑过去，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克伦丁的额头，“我觉得那是非常棒的仪式。”
“不……”克伦丁用力顶开阿不思的脑门，憋着嘴委屈地说：“那个东西一点用都没有……”
“为什么会没有用？相爱的人通过它来联系灵魂……”
“就是没有用！”克伦丁的委屈越来越多，他的眼泪劈里啪啦从眼角掉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妈妈没有跟父亲说过一句话！爷爷也不能让妈妈回去，你就不能聪明一点吗！这代表了她一点儿都不想回去约瑟弗家……阿尔是蠢蛋……”克伦丁越说越难过，他捂住自己的眼睛，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三岁。阿不思赶紧抱住他：“好了……好了我是蠢蛋，我不该问的。”
克伦丁哼哼唧唧地说：“我以后也不要订什么见鬼的契约了——”
“……”阿不思顺刺的手一顿，“……这可不行。”他嘟囔着，伸手按住克伦丁还没脱下发胶的扎手的脑袋，叹了口气。
“……我怎么越来越像老头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