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薛蓁蓁将自己的计划与薛娥耳语了一番，接着便开始收拾摊位。
“走吧走吧，咱们今日也卖不出多少了，不如回家早点做准备，若是成了，明日别说是这些存货了，就是咱们家里的那些糖料存货都能一并清光呢！”
另一边，白宴茶回到县衙后，便立马换回了青袍官服，之后便同昨日一样，只留下一支糯米山楂糖葫芦，其馀的都让陆炎分给了其他衙役。
陆炎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包，但却没有立马行动，而是犹豫了片刻说道：“大人，这家小娘子虽说是第一个卖这几样新鲜吃食的，但毕竟价格还是比今日新开的那几家贵许多，大人虽照顾衙里的弟兄们，但也不必为此多花钱财啊。”
白宴茶放下手上长长的卷宗，端起青瓷茶杯浅抿了一口，一双凤眸霜冷似雪，轻飘飘地斜乜过去：“你今日倒是话挺多。”
“小的不敢。”陆炎了解他的脾性，这样说话便是已经动怒了，因此不再往下劝说，而是乖乖地拿着纸袋出去了。
待陆炎离开之后，白宴茶垂眸看向桌上放置的那支包装得十分仔细的糖墩儿，长臂轻舒将其拈於手中，回想起陆炎刚才说的话来。
与薛蓁蓁初见时，他便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因此今日说是去给衙役们买糖墩儿，实际上也只是为了找个借口见她一面。
像他这样的男子，到了弱冠之际，若是平常人家，恐怕早已娶妻生子。
而他偏生像个怪胎，不仅从未对任何女子心生向往之情，也从未想过会与任何人相伴馀生。
直到昨日遇见薛蓁蓁。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确定这是否与“爱”字能粘上边，因此今日再去，也是为了确认一下昨日产生的感情是否是一种错觉。
好消息是，自己已经完全确定，“一见钟情”这种离谱的事情，确实在自己身上发生了。
但坏消息是，根据本朝律法，官商不得通婚，看来这段感情也注定只能胎死腹中。
他想了想，叫过门外的侍卫，在侍卫的连声道谢中，将手中这支糖墩儿递给了他。
注定没有绽放之日的花火，还是早点掐灭为妙。
薛蓁蓁根本不知道自己竟然让本县的县太爷为了烦神了一下午，此时的她正在激动地和姐姐一起见证糖画的诞生。
作为一个美食博主，虽说在做美食这方面她还是拥有一定话语权的，但是毕竟糖画的重点在“画”上，要想做出好看的糖画，还是得有一定的绘画技巧才行。
因此在制作糖画这一过程中，她只能全面承担啦啦队的重任。
薛娥虽然画过十二生肖，但那也是用笔在纸上作画，和把勺子当笔是完全不同的。
画到现在，也就几种体型较小的动物能够熟练掌握，但是像龙丶虎这些大体型动物，画出来却总是不尽人意。
薛蓁蓁见姐姐有些丧气，一股莫名的使命感用上心头，给她加油鼓劲道：“没关系的阿姐，就算明日真的只能卖这些简单的，也足够让柳县的百姓惊艳了。”
见姐姐想反驳，她连忙又补充道：“阿姐不用担心，你有画过十二生肖的经验，尚且如此困难，那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恐怕连只老鼠都画不好。”
薛娥依旧有些信心不足，回首问道：“当真？”
“当然！”
薛蓁蓁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些，不知道从哪里掏了块木板出来。
“不过光卖糖画是不行的，最重要的玄机还是在这块木板上。”
薛娥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懂这块木板和卖糖画有什么联系，刚想开口发问，却见薛蓁蓁喜滋滋地提着木板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将木板提回了厨房，与之前不同的是，木板中央似乎多了一根可以转动的小棍子。
薛娥刚将锅里剩下的糖浆做完最后一只兔子糖画，就被妹妹拉着走到木板旁边，手中被塞入了一支烧黑的炭笔。
“来来来，阿姐，你在这四个角上分别画上老鼠丶兔子丶蛇丶狗这四种动物。”
这个要求倒是不难，用炭笔画可比用糖作画简单多了，薛娥只是简单地在木板上涂涂抹抹了几笔，四只活灵活现的小动物顿时跃然纸上。
“不错不错，明日我们就先用这四只小动物打开糖画市场，并且还可以给他们吊吊胃口。”薛蓁蓁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一事来，“对了，还得再去买个炉子，现场作画，肯定还能吸引更多客人来。”
她越说越激动，当场便带着小兔荷包要出门买炉子去。
只是等她一人激动地进了城，才意识到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炉子该上哪儿买去啊？
她在城里像无头苍蝇一般转悠了半天，最终决定找个人问问，左拐右拐停在了“冯氏秘制炊饼”摊前。
冯状好不容易从忙碌中歇了下来，转眼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薛蓁蓁乖巧地坐下矮凳上，伸出一根手指比划道：“冯大哥，我要一个炊饼。”
冯状毕竟天天跟不同样的人打交道，一看薛蓁蓁这表情就知道她不是冲着买炊饼来的。
若是放在上午，他肯定是懒得陪她周旋的，但现在毕竟已经过了卖饼的高峰期，因此陪她玩玩也未尝不可。
“说吧，你想问什么？”
薛蓁蓁眼睛一亮：“冯大哥果然是聪明人，那我要两个！”
“别拍马屁，有话就说。”冯状虽然嘴上刻薄得很，但明显还是露出了一副受用的表情，同时手上动作不停，往炉子又添了好几扇捏好的面饼。
薛蓁蓁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能听见两人的对话后，才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我就想问问冯大哥，您这炉子在哪里买的？”
冯状拍了拍手上的面粉，用湿布擦了擦，偏头看向她：“两个炊饼二十文，你就为了问这个？”
薛蓁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搓了搓指尖。
本来她是只想打听炉子的消息的，只是这从那些糖墩儿覆制品小摊前一路过，她又多了点想法。
冯状这炊饼摊打着五年老店的招牌，说不定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她想试试能不能从冯状口中问出点什么。
“我这不是担心您不愿意告诉我嘛，您今天上午也看到了，这些突然冒出的小摊儿就像是有组织的一样，搞得我家生意完全没法做了。”
冯状一点都不意外听到这句话，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水，故作高深地喝了一口后才缓缓开口。
“这群人确实是有人组织的，想在这片地方摆摊，得罪了他们，你就别想干下去。”
薛蓁蓁一听这话，似乎他之前也受过这种待遇，於是连忙把小板凳往冯状身边移了移。
“愿闻其详。”
冯状目光泛泛地从那几个摆糖墩儿小摊的身影上掠过，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五年前。
那时冯状刚来柳县，本以为自己带着一身做炊饼的绝密本领，能够干出一番事业，没想到这个梦想在第二天便被打碎了。
“就和你现在的境况一样。”冯状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又用脖子边的毛巾擦了擦汗，“其实他们仿照我做的炊饼也不如我，但就是价格低，能吸引更多贪便宜的人。”
“然后呢？”薛蓁蓁看了看四周，目光所及之处也只有他一家做炊饼的，“那他们是怎么放过你的？”
冯状瞪了她一眼，像是在抱怨她打断自己，将两块蒸好的炊饼端上桌后，才继续往下讲述。
“他们是很过分，逼着我缴一笔高价摆摊费，不然，他们就会继续这样干扰我正常卖饼。”
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些得意了起来。
“但我偏就不给，给了一次就会有二次，我就跟他们耗着，虽然他们价格是便宜，不过质量不行，慢慢也就被淘汰了，赝品终究是赝品啊。”
薛蓁蓁听明白了，内心也放心了许多。
“也就是说，他们不会长期干下去？”
“无利可图的事，你会一直干下去？”
薛蓁蓁“嘿嘿”干笑了两声。
只要这群人不会长期跟她对着干就好，而且她有信心，等明日糖画开卖，这些人一定会傻眼的。
她捧起炊饼咬了一口，外脆内软，芝麻香甜，内馅儿有嚼劲，确实当得起“秘制”二字。
“怎么样，没骗你吧？我家的饼人人吃了都说好。”冯状得意地擡了擡下巴。
“好次好次！”薛蓁蓁吃得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了，连忙将嘴中的饼咽下去后才接着往下说，“所以冯大哥，你这炉子在哪里买的？”
她指了指那个正烧着木炭的炉子，努了努嘴。
冯状讶异了一秒，指着身前的炉子说道：“你还真想买炉子？怎么？不卖你那糖墩儿，打算跟我一起卖炊饼了？”
薛蓁蓁被他这句话呛到连连咳嗽，好在冯状及时递过来一杯水，喝了一口后才勉强压住。
“不是，我才不跟你抢生意呢，但是具体用炉子来干什么，我现在还不太方便告诉你，等明天你知道了。”
冯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后，从小摊里面搬出一个小炉子出来。
“这个炉子我平日里也用不到，先借你用吧。”
薛蓁蓁一句“谢谢”已经抵在唇边，哪知冯状又将炉子挡在了身后。
薛蓁蓁懵逼地擡头看向他。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绝不能向他们妥协，否则，不仅炉子收回，以后你也别想再来跟我套近乎。”
薛蓁蓁连忙举手发誓道：“当然当然！我发誓！”
“你明日若还来这地儿摆摊，这炉子便先放在我这里，也不用麻烦你搬来搬去，如何？”
薛蓁蓁点头如小鸡啄米，顺便将剩下一个饼装进纸袋中站起身来。
“谢谢冯大哥，日后我会常来照顾您生意的！”
或许是到了晚饭时分，小摊儿前的人又开始多了起来，冯状冲她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做你的事情去吧，再过一会儿我又该忙起来了，别烦我。”
“是是是！”
薛蓁蓁在回家路上还在忍不住感叹。
没想到冯大哥这人虽然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但实际上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
想到这儿，她脑海中莫名闪过白宴茶的脸。
他一身文秀书卷气，倒不知道是如何处置掉那些狗乡绅的。
回到家后，薛蓁蓁意外地发现姐姐竟不在家里，不过厨房里倒是放着许多扇做好的糖画。
薛蓁蓁想了想，对着系统问道：“我可以直接在空间里使用冰箱和柴油发电机吗？”
系统很快给了答覆。
【回宿主，可以的，不过宿主，您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薛蓁蓁挠了挠右颈，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您打开操作面板看看，里面有一个“眩惑”按钮，您可以将薛娥添加进眩惑名单，这样她将不会对您使用的现代厨具产生任何疑惑。】
这倒是挺实用的设计。
薛蓁蓁默默想着，同时打开了面板，点开眩惑，并且把薛娥的名字填了进去。
做完准备工作后，她顺理成章地将冰箱和柴油发电机取了出来，接着将案板上的糖画一层一层地放进了冰箱。
薛娥做的糖画数量不少，薛蓁蓁将所有的糖画塞进冰箱，差点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薛娥也提着篮子从外面回来了。
“呀，你倒是比我先回来。”薛娥把篮子往厨房桌子上一搁，指了指里面的东西说道，“家里的糖都用完了，我本来打算出去买一些，谁知道走到半路上竟然遇上了好心人，说是昨日吃了咱们家的糖墩儿，觉得非常不错，决定将这批糖低价卖给咱们。”
若是放在之前，薛蓁蓁可能会真的相信有这种好心人存在。
但是听了冯状讲的那番话后，她不得不阴谋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