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剩下两个店确实没必要关, 只不过薛蓁蓁觉得这是一个天赐的假期,於是决定带着家人和店员们出门游玩几天。
她这个想法一经提出,便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
恰好就在顾淮安出门之前的一刻钟, 两辆宽大的马车载着一行人离开了。
此时的店内, 根本空无一人。
看到店铺门口贴的告示, 顾淮安脸都黑了。
魏翼提议道:“殿下,要不要我去打探打探他们去了哪儿?”
顾淮安捏紧手中的契约, 深吸一口气, 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不用。”
说罢,他抽身而去,头也不回地往顾府走去。
此时已值深秋, 顾府门口两株粗壮的银杏树早已金叶纷飞, 流光溢彩落下一地繁华, 可他根本无心欣赏。
薛蓁蓁做出这种举动, 说不定正是在躲自己, 此时若自己找上门去,反而闹得双方都不愉快。
倒不如趁此机会, 去探一探这崇胜酒楼的底细。
他不是不信任魏翼, 魏翼自小跟他一起长大,两人的情谊自然不是其他人能介入的, 只是这崇胜酒楼毕竟之前做出过那样的事,他倒是不相信钱掌柜会这么好心。
想到这儿,他接下一片恰好落在身前的银杏叶,潇洒转身, 将叶片塞进魏翼手中。
“走, 去崇胜酒楼看看。”
两人到了崇胜酒楼门口,这酒楼装修得华丽无比, 不仅门帘织了一层金边,连牌匾也比周围的店铺大了一倍,甚至门口石狮子的嘴中衔的都是银质的小球。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上一次来看得还顺眼的装潢,在现在的顾淮安眼里,却觉得有些艳俗。
不出意外,这家店也是关着的。
不过门口却有一个昏昏欲睡的小童候着。
那小童本在门口的石狮子旁支着头打瞌睡,哈喇子都从嘴边流了下来,要不是被魏翼叫醒,恐怕地上都得流下一滩水渍。
“谁呀……”小童揉了揉眼睛,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用衣袖胡乱擦了一把嘴边的口水,这才擡起头来。
他眼底映出顾淮安那身华贵的衣装,不由得吓得全身发抖,立马跪了下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刚刚没长眼,没看见大人。”
顾淮安听他这么说,不禁有些起疑心。
“你知道我是谁?”
小童扑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擡,声音打着颤:“钱钱钱掌柜给给给我看过您的画像,说是若这几天关店见着您,就将您带进去。”
顾淮安稍微放下心来。
听他这么说,应该是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也不愿意跟一个小孩儿计较什么,擡了擡下巴,示意他起来。
“别跪了,带路吧。”
小童领命起身,恭敬地将两人引到隔壁一个偏门前,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从门内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
“你小子每个时辰都要上一趟茅房是吧?好好在门口看着,别偷懒。”
小童不好意思地擡头看了顾淮安一眼,见他没有发怒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
“不是我要上茅房。”小童吊起嗓子,正想朝里面的人解释,门却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了。
“给老子滚远点,烦死了。”
一个粗壮的汉子不耐烦地踩着门槛,刚想把小童往自己面前一抓,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他忍不住想破口大骂,鼻尖一毫米处忽然怼上了一道亮光。
魏翼不客气地拔剑指着他。
“说话放尊重点。”
那人在看清楚顾淮安的长相后,这才慌张起来。
“顾顾公子……小的不知道是您,饶命啊!”
顾淮安不耐烦地摆手打断他。
“行了,这些话我都听腻了,赶紧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那人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又因为被剑指着龇牙咧嘴起来。
“顾公子,钱掌柜刚出去了,小的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呀?”
顾淮安双臂抱胸,神色不善地看着他。
“你们把我当猴耍?”
魏翼也顺势狠狠拧了一下他的胳膊。
那人痛得差点飙出泪来,大呼小叫地求饶道:“不敢啊,小的不敢啊!只不过钱掌柜走前已经将事情都交代给小的了,顾公子跟小的说也是一样的。”
顾淮安这才使了个眼色,让魏翼收回剑。
那人心里一放松,立马跌跌撞撞地摔了个狗吃屎,但却来不及管身体的疼痛,立马一个鲤鱼打挺又站直了起来。
“顾顾顾公子……还请来屋里一叙。”
一刻钟后。
大汉满脸堆笑地和小童一起将两人送出了门。
“您要是来咱们崇胜酒楼吃饭,直接上二楼天字房,那里永远给您留着位置。”
顾淮安没有接话,魏翼替他随口敷衍了回去。
“不用送了,改日有机会会来的。”
两人离开崇胜酒楼的范围后,顾淮安这才开口说话。
“他说得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事情太过於顺利,倒是有些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忽然停了下来,看着魏翼说道:“你说,这一切该不会是皇兄特意安排的吧?”
魏翼想了想,笃定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圣上要是知道您在这儿,肯定大张旗鼓地派人进府里了,说不定还会直接将李尚书家的姑娘带到此处强行令你们成亲,怎还会帮您呢?”
顾淮安深感有理,也不再纠结了。
“那便是天助我也了。”
说到这时,两人刚好从县衙门口路过,顾淮安有些意味深长地往里面得意地看了一眼,掸了掸手中的低价鸡肉供应契约,笑着离开了。
几日后。
两辆宽敞的马车停在味蕾小径的门口,薛蓁蓁一行人吵着笑着搬着行李下了车。
薛糖显然是其中最高兴的一个,他手中捧着一个吃了一半的烧饼,乐得脸都笑开了花。
“松县真好玩,要是柳县也有蹴鞠的地方就好了。”
薛蓁蓁抹了抹他嘴角的饼渣,调笑着说道:“你一天就知道吃和玩儿,可别忘了功课。”
薛娥摸了摸薛糖毛茸茸的头,嘴角带着一抹柔和的笑意:“糖儿最近功课都用心得很,先生前几日还夸他呢。”
说到这儿,她别了薛蓁蓁一眼:“倒是你,那日说要识文断字,到今日也没见着你翻过一页书。”
薛蓁蓁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给自己辩解道:“那这不是因为最近几日都在玩嘛,等明日,明日一定学!”
她话音刚落,一个清冷的男音幽幽地传了过来。
“看来,你也不是很想给我写信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薛蓁蓁惊喜地转头,手中抱着的一堆行李被她一股脑全塞进了薛糖的怀中。
“白大人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她兴冲冲地迎了上来,又像是想起点什么,左右张望了一阵,确定没人往这边看后,招呼他往店里走。
她一直走到小楼里才停下,还偷偷摸摸地把门关上了。
“不是说担心被别人置喙你跟我关系亲近吗?怎么也不掩饰一下?”
白宴茶看向她,温柔地答道:“本不是因为私事来的,所以并不用掩饰。”
薛蓁蓁眨眨眼,像是没预料到他会说这种话,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失望。
“这样啊……”
白宴茶哑然一笑,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倒也不是不能有些私事。”他从腰后抽出一支崭新的狼毫毛笔来,“你之前信中提到想要识文断字,可是想请先生上门来教习?”
薛蓁蓁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踌躇了一下,并没有立即回答。
毕竟她只是假装出来的不识字罢了,并没有真的想过要请先生来教。
再说了,她可不想来到古代还要考试,那也太可怕了吧!
白宴茶见她不答,只当是她没考虑周全,指了指自己道:“既还没请先生,那日后我便来教习你识字书写,如何?”
薛蓁蓁脑海中浮现出白宴茶站在自己身后,握着自己的手一笔一画引导着写字的场景,脸上浮现两团可疑的红晕。
“这……不太好吧?”
白宴茶以为她是担心被别人看到,回道:“倒不用担心这个,你不在的这几日,陆炎一直都没闲着。”
薛蓁蓁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显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白宴茶用眼神示意她跟着自己,接着起身打开门,往院内一棵大树下走去。
薛蓁蓁一头雾水地跟了过去。
只见在那棵大树的跟脚处,多出了一个不起眼的新鲜土堆。
“?”
许久之后,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不是?等等,你可是官诶!怎么能挖地道挖到别人家里来?!”
“别人?”白宴茶意味深长地看向她。
薛蓁蓁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鲜艳得有些可爱。
她别过头,不好意思地用脚踢着树下的石子。
“这还没到十年呢……”
白宴茶用略带遗憾的口吻说道:“那既然这样,又得再辛苦陆炎几天,将这条道堵上了。”
薛蓁蓁连忙拉住他的衣袖。
“不用了,他挖这地道也挺辛苦……”
在看到白宴茶忍笑的嘴角后,她忍不住恼羞成怒。
“你是故意的!”
小兔拳像雨点一样不疼不痒地落在白宴茶背上。
待她泄愤完毕之后,白宴茶才缓缓开口。
“蓁儿,我是认真的,你愿意等我十年,我也定不会辜负你。”
他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认真地与她对视:“今后我每日待你店铺打烊后便过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