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二姐, 时辰差不多了,也是时候推选出今日的美食王了。”
薛糖指了指身后闹腾的人群们,又指了指柜台绿植旁放的漏刻。
“再拖下去, 客人们会等急的。”
不得不说, 薛糖这孩子虽然不太会说话, 但还挺会cue流程的。
薛蓁蓁回过神来,欣慰地摸摸他毛茸茸软敷敷的头发:“好, 二姐知道了, 你装些吃食给白大人送去吧。”
薛糖乖乖地领命而去,不过没走两步又被她叫了回来。
“等等,记得别带那黑衣人做的糖糕, 他不喜欢, 到了房门口就好, 不用送进去了。”
将事情安排妥帖后, 薛蓁蓁将扩音器高高举了起来, 声音清晰地传入店内每个人的耳中。
“各位客官,请确定您的票签已投给了心仪的厨师, 一炷香后, 我们将会统计票数,宣布今日美食节的魁首, 并颁发对应奖项。”
话刚落地,不少客人连忙放下还没吃完菜的碗,急急忙忙地找起了投票箱,生怕错过投票失去领取奖品的机会。
薛蓁蓁粗浅地瞄了一眼, 做雪舞凤鸣和金丝炖香豚的两位厨子后面都排着不少人。
不出意外的话, 他俩应该都是美食节魁首的有力竞争者。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最终统计结果一出来, 黑衣人的糖糕票数竟然一骑绝尘。
她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但毕竟被众多双眼睛盯着,也不好说些什么。
踌躇半天,她终於从牙缝中勉强挤出了两个字。
“恭喜。”
黑衣人仰头抱拳行了一礼,接着顺手接过苏青递过来的炸鸡调料盒,谦虚地答道:“不过是些微末伎俩罢了,能得众人喜爱,实属擡举。”
立马便有人替他说话道:“这可不是擡举,您那糖糕确实精品,就是不知道以前怎么没在崇胜酒楼见过这甜点?”
黑衣人捧着调料盒的手轻微抖了一下,但很快便掩饰了下去。
“这是为了美食节专门研发的甜点,所以先前并未上过崇胜酒楼的菜单,诸位自然没见过,不过请诸位放心,在下回崇胜酒楼后便会推出同款糖糕,届时欢迎各位前来品尝。”
这解释也算是合情合理,因此那人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唯有不远处的苏青多看了他一眼,但也没多说什么。
评完魁首后,美食节已差不多接近尾声。
黑衣人抱着一堆调料盒,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上了回崇胜酒楼的马车。
其他厨子虽没得奖,但个个都领了块味蕾小径的会员牌回去,因此面色都还算喜庆。
客人们领完赠品,多数都欢欢喜喜地捧着肚子离开了,只有少数忠实的老顾客还等着询问薛蓁蓁的三家小店什么时候开业。
这其中就包括两颊塞得鼓鼓的妍妍。
她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撑着肉嘟嘟的小脸,嘴里不知道包着什么没嚼完的食物,含含糊糊地开口道:
“蓁蓁姐,娥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呀?虽然苏青姐姐做的糖画也很好看,但我还是更喜欢娥姐姐画的。”
“这个嘛……”
薛蓁蓁想了想,伸手擦了擦她嘴边的污渍:“应该快了,顺利的话,明天就可以开业了。”
话虽这么说,但薛蓁蓁自己心里也没多少底气。
毕竟美食节已经完美举办了,但系统却仍旧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要想救出阿姐,现如今好像只有找黑衣人谈判这条路可走了。
她右手暗暗掐紧,决定先去找白宴茶看看易容丹的效果。
然而她还没迈开两步,身后就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吁!”
“圣旨到——”
随着这声拖长音的声音响起,一辆朱红色的豪华马车缓缓停在了店门口。
薛蓁蓁刚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薛糖拽着跪了下来。
马车上,繁覆华丽的白玉珠帘从中挑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下来。
严公公皮笑肉不笑地抖了抖手中的拂尘,趾气高扬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薛蓁蓁:“薛姑娘,这不是你该接的圣旨,劳烦将‘白大人’请出来。”
他这声“白大人”说得阴阳怪气的,显然还对之前的事心存不满,但又无奈於被圣旨压制,不好发作,只好在无辜者身上逞能。
薛蓁蓁心里一紧,表面依旧波澜不惊,实际上脑子都快搅成浆糊了。
不出意外的话,白宴茶现在多半在试验易容丹的效果,说不定正好变成了她的模样。
也不知道能不能马上变回来……
严公公见她半天没有动作,眉峰皱得都快顶上发际线了,连声催促道:“还等什么?难不成你们想抗旨?”
“是丶是……”
薛蓁蓁被催促着,只得提裙起身,匆匆应答后,朝后院走去。
薛糖本想下意识跟上,只是没想到还没起身就被严公公用手中那柄拂尘给按住了。
“怎么?咱家千里迢迢来给你们带好信儿,你们就是这么招待咱家的?”
薛糖不解其意,但碍於威严压制,只得恭恭敬敬地又行了一礼。
“小的愚钝,不知严公公……”
话还未说完,从车厢里传来一个陌生冷峻的声音。
“行了严林,朕此次微服出巡,本就不想兴师动众,就在这家店随意找处房间住下吧。”
薛糖在听完他说的话后,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了原地。
如果自己刚才没听错的话,这个人的自称是……
朕?!!
他保持着跪趴的姿势,内心已经掀起惊天巨浪。
皇帝怎么会突然来到柳县这种小地方?
还点名要住在他们店里?
他忍不住焦急地转头看了一眼薛蓁蓁的背影,只恨自己没有传音入密的能力——
要让他独自接待皇帝,这可如何是好啊?
此时的薛蓁蓁还不知道自己的便宜老弟已经焦虑成锅边蚂蚁了,她正急着往白宴茶的房间里赶,期盼着白宴茶还并未易容成功。
然而——
事实总是残酷的。
她刚推门而入,便看见与自己相同模样的清丽女子正穿着一身宽松的青色官袍,对着铜镜生疏地往头上插着簪子。
“……”
薛某人的心顿时变得哇凉哇凉的。
一听到门外有动静,白宴茶下意识地将簪子反握於手中,在看清来人是谁后,将其默默收起,起身走向门口:“怎么提前过来了?”
“我……”
薛蓁蓁擡起头刚想答话,然而近距离看到白宴茶顶着自己这张脸走过来,顿时因为冲击力太大而忘了说啥。
“嘶……”
这丶这还是自己的脸吗?
清冷脱尘丶孤傲独绝。
好似一枝凌风傲霜的飒爽寒梅。
没想到自己这张偏萌系的脸竟然也能产生让人大喊“姐姐我可以”的时候,薛蓁蓁一下子楞住了。
若不是白宴茶突然轻咳两声提醒,她大概还能在这张脸上流连个半刻钟。
“咳咳,在想什么呢?”
她回过神来,尴尬地咧嘴笑了笑。
美色误事,差点就忘记正事了!
想到这儿,她一边把白宴茶推着往里屋走,一边观察着身后,确定无人跟上来后,才小声急切地说道:“严公公带着你覆职的圣旨来了,但是得你亲自去接旨才行。”
听到这个消息后,白宴茶澄澈的眼眸中瞬间掠过一丝失落,但很快便压了下去。
这些日子两人几乎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美好得似梦一般。
可若是覆了官,今后忙於公务,相处的时机恐怕不会再有这么多了。
那一瞬间,他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性,最后开口却只有一个字。
“好。”
——梦境再美好,也到了该醒来的时候了。
只是……
她对此,似乎并不像自己这般留恋。
他睫羽轻颤,似纤细蝶翅般微微抖动着,接着移开视线不忍与她对视,起身便往外走。
薛蓁蓁被他这么直接的行动给无语住了,连忙拽住他的衣袖,小声提醒道:“你丶你就这样出去吗?这可是我的脸诶?”
白宴茶顿时怔住了。
“所以……”他推测着问道,“你刚才并不是急着想催我走?”
语气中显然带着些不可置信的欣忭。
“……”
薛蓁蓁忍不住想掀开他的头盖骨看看里面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当然不是了。”她指了指门外,“严公公亲自来宣读圣旨,得你本人到场才行,我又不能帮你代领。”
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小脸皱成了苦瓜。
“可是你都已经易容了,能马上变回去吗?”
“……”
“不能。”
薛蓁蓁顿时一副天塌下来了的表情,差点“汪”的一声哭出来。
“那可怎么办啊!要是不能覆官,你的覆仇大计岂不是打水漂了?”
白宴茶看着她这副担心的眉眼,胸中莫名涌过一阵暖意,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一听到有解法,薛蓁蓁的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了起来。
不过与之相对的是,白宴茶的神色倒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他刻意跟她错开了些视线:“可能会委屈你。”
“不委屈,我能有什么委屈的?”薛蓁蓁立马豪爽地拍拍胸,“说吧,要我怎么做?”
“你……站在原处便好。”
说罢,白宴茶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转身服下一味黑漆漆的药丸后又陡然靠近,速度快得根本无法让人反应——
下一秒,薛蓁蓁感觉自己唇上倏地多了一分绵密的温热。
她瞳孔骤然缩紧,白嫩的耳尖像着火一般滚烫,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口中多了一丝苦涩的药意。
!!!
这么突然!
啊啊啊啊啊!
这丶这可是她的初吻啊!
她眼前似乎有无数缤纷的烟火接连而至炸开,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只觉得心跳快得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般。
那日与白宴茶互通心意后,她曾多次设想过两人初次接吻的场景,却没想到真实来临时会如此让人猝不及防。
她差点连呼吸都忘记,胸中似有悸动破土而出,须臾间便生根成花。
两人唇齿抵触,气息缠绵悱恻。
呼吸交错间,白宴茶小心翼翼将最后一点药丸渡给她后,刚想恋恋不舍地退开——
却感觉搭在自己腰间的手骤然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