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薛蓁蓁也傻眼了。
她先前还当是严公公这只老狐狸太过於得意忘形, 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没想到这出戏竟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只可惜还没等她开口,眼前的女子就委屈地朝她扑了过来。
“阿姐,你可要为蓁儿做主啊!”
薛蓁蓁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且不说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 就光是这说话娇滴滴的语气就够让人毛骨悚然了。
试问, 谁能受得了一个陌生人顶着你自己的脸在你怀里撒娇呢?
顾贤远偏头看向她,摩挲着下巴, 神色若有所思:“她当真是你妹妹?”
“当然——”薛蓁蓁嘴里的“不”字还没说完, 女子立马打断了她。
“这难道还有假?”说罢,她委屈巴巴地看向顾淮安,睫毛扑闪, 眼睛湿漉漉如小鹿一般, “淮安哥哥, 你怎么不替人家说句话啊?”
顾淮安脑子已经完全乱成一锅粥了, 加上眼前这个娇俏可爱冲自己撒娇的“蓁儿”竟然叫自己“淮安哥哥”!
不是“殿下”……
不是“顾公子”……
更不是“淮安”……
而是“淮安哥哥”!!!
耳畔像耳鸣般响起“嗡”的一声后, 他眼前似乎闪过了一道炫目的彩虹,整个人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这……蓁儿你先别急, 此事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众人见顾淮安都如此发话了, 顿时对她信了几分,同时也将怀疑的目光纷纷投向仍站在顾府门口的白宴茶。
不少人开始对他指指点点, 怀疑起他的身份来。
白宴茶透过轻纱接收到了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内心却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这样的场面他心中早就有过预案,有符仪在背后替这群人出谋划策,他就没想过会有轻松获胜的一天。
易容丹是焚心阁出品的, 他和陆炎有, 符仪自然也有,此事不足为奇。
在众人的注视下, 他不紧不慢地朝人群走了过来,紧接着摘下了头上的帷帽,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看向薛蓁蓁:“阿姐,这才过了几个时辰,你怎么连自己妹妹都不认识了?”
帷帽落下后,四周不断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嘶……”
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美人站在一起,本应该是养眼的画面,但现在怎么看怎么惊悚。
白宴茶先冲薛蓁蓁说完这番话后,才缓缓看向顾淮安,脸上笑意渐渐消失,没有说话,只是用墨染般的眸子注视着他。
顾淮安不禁打了个哆嗦,整个人像被泼了一盆凉水一般,瞬间从头到尾清醒了过来。
“蓁儿……我刚才……你……”他结结巴巴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顾贤远忍不住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显然是对自己这不靠谱的弟弟失去了信心。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凝滞。
人群中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诶,你们猜哪个才是真的薛小娘子啊?”
“我猜在哭的那个,看起来就楚楚可怜。”
“我看不像,倒是从顾府出来的那个更像些。”
“我怎么觉得都不像啊,反而她那阿姐比这俩都像呢?”
顾贤远本来就心情不爽,一听这些跟蚊子嗡鸣差不多的讨论声,更是内心烦躁,冷哼一声,打断了这些人的猜测。
“够了。”
或许是他自带一股威严的气势,周围的人顿时噤若寒蝉。
“荒唐至极。”
他如鹰隼抖羽一般,振了振身上厚实的大氅:“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动作,严公公,你说该怎么处理?”
严林一听此话大喜,这不明摆着圣上还是更相信他们这边嘛!
他连忙起身,甚至都来不及拍打刚才膝盖处跪地沾染的灰尘,屁颠屁颠地小跑过来:“殿下,按照规矩,这本是诛九族的死罪,不过圣上仁慈,向来都只处罚当事人。”
“那依你所见,应该处罚谁?”顾贤远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去。
严公公指了指白宴茶:“当然是处罚这个假冒薛小娘子的人了。”
顾贤远视线从白宴茶身上飘过,点了点头:“有理,本王也正有此意。”
严林得了这话,立马腰杆挺得笔直,捂着红肿的额头开始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起来。
“来人!把这个假冒薛小娘子的人给本公公抓起来!”
“等等!”薛蓁蓁几乎没有思考,下意识上前一步将白宴茶护在身后,“我是蓁儿的亲姐姐,这种鉴定真伪的事,殿下不应该问我吗?”
她并没有给严公公任何眼神,而是坚定灼灼地看向顾贤远。
严公公哪能给她这种机会,赶忙又开始插话道:“陛丶呃,殿下!纵使是亲姐妹,但她俩毕竟长得一样,也不一定就能认出来啊!殿下,您说是这个理不?”
他先给众人喂了这话术,意思就是不管怎样,都不能从外貌上找借口分辨出两人身份。
顾贤远别开跟薛蓁蓁对视的目光,颔首道:“此话有理,除非还能找出更能让人信服的理由。”
严公公得了这句肯定,特意用带有挑衅的目光看了薛蓁蓁一眼:“薛娥姑娘,您听见了吧?”
薛蓁蓁被这目光看得生气,下意识想摸自己的小兔荷包缓一缓心神,却摸了空。
她眨了眨眼,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擡眸看见白宴茶腰间正挂着的小兔荷包,一瞬间脑内灵光一闪。
对啊!小兔荷包!
但凡跟她相熟的人,都知道她有这样一个荷包,以此为证,必定能让人信服。
於是她往旁走了两步,指了指白宴茶腰际,对顾贤远答道:“寒王殿下,舍妹有一个随身佩戴不离身的荷包,但凡与她相熟的人都见过,用这个当作识别身份的信物,应该没问题吧?”
说罢,她走到白宴茶身前,亲手取下那只荷包托在手心中,展示给周围围观的群众看:“各位常来我们小店的客人们应该都见过这个荷包吧?”
藕粉色的荷包上,用金线勾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出来,由於主人日日抚摸,金线都被摸得有些掉色了。
有眼尖的人立马看了出来。
“这确实是薛小娘子的荷包。”
“这小兔包天天都见她戴着,从没换过。”
“看来这从顾府里出来的才是真的的薛小娘子啊!”
李家千金本以为胜券在握,见状登时急了,有些口不择言地指责起来。
“这是她偷我的!”
说罢,她故技重施,楚楚可怜地看向顾淮安:“淮安哥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薛蓁蓁不动声色地隔开了两人,收起手中的荷包后,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你说这荷包是她偷你的,空口无凭,你可能将上面的图案默画下来?”
李家千金本来以为申辩无望,没想到竟听到她提出了这个要求,顿时欣喜不已。
她自小便被父母教育要做贤良的女子,自然琴棋书画一样不差。
刚才只看了一眼那荷包的纹样,她便已经记了下来,默画一事显然不成问题。
因此她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点头如小鸡啄米,生怕她改变主意:“当然可以。”
薛蓁蓁点点头,面上神色看不出有什么变化,答道:“那好,你跟我进来。”
说罢,她便转身朝甜品店的后厨走去。
李家千金虽然有些疑惑,但见众人都已经迈动步子,她也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苏青正在烧火凳上坐着熬糖色,一见乌泱泱一大群人进来,顿时傻了眼。
她小心翼翼凑到薛蓁蓁身旁,轻声问道:“娥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薛蓁蓁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后,再看向李家千金。
“你既是我妹妹,那便用糖画勺为笔吧,想必应该对你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家千金尬住了,但在众人火热的注视下,她也说不出半个“不”字,只得咬咬牙,接过那柄烫手的勺子。
“滴答……”
“滴答……”
粘稠的糖浆滴落在案板上,随之凝固成晶莹剔透的线条,香气四溢。
李家千金本来有些担心会露馅,但画了几笔之后发现——她似乎只需要控制好糖浆的滴落速度,画出来的线就基本能在她满意的范围内,顿时松了口气。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一只可爱的小兔跃然案上,神态憨甜,与荷包上的图案极为神似。
李家千金得意地将目光从案板上收回,看向白宴茶,居高临下地将勺子递到他跟前:“该你了。”
她语气轻松,显然已经胜券在握。
毕竟这图案在她看来几乎已经接近完美,除了刚落笔那几团晕开的糖浆有些碍事外,其馀部分连线条都控制得恰到好处。
她果然是天才!
白宴茶垂眸看了一眼她递过来的勺子,没有伸手去接,淡淡答道:“我不会画。”
李家千金闻言更喜,刚想收勺等待薛蓁蓁宣布胜利,却见顾淮安神色冷漠地摇了摇头。
“你确实不是蓁儿。”
李家千金急了。
“淮安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这兔儿画得有哪点不好?”
“正是因为画得太好了,所以你才不是她。”
此话一出,众人忍不住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我就说,之前糖画比赛时候,薛小娘子画条蛇都把手给烫了,今天咋能画只这么好看的兔子呢,原来是冒牌货啊!”
“就是就是,薛小娘子要是有这手艺,那糖画节的魁首肯定是她的了。”
李家千金听着这些嘲讽之语,脸青一阵白一阵,偏生又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得狠狠地瞪了严公公一眼。
严公公也正想跟她撇清干系,也毫不留情地回瞪了回去。
毕竟他又不傻,谁会在一条快沈的船上继续下赌注啊?
这种情况下,当然是弃船逃跑了!
想到这儿,他赶紧跪倒顾贤远面前,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殿下,奴才对此事完全不知情啊!人是从薛小娘子房里接出来的,谁知道有人动了手脚啊!”
李家千金没料到他竟然会这么干脆地扔下自己,当即也不顾脸面和他撕了起来。
“好啊你个严公公,当初是你信誓旦旦地承诺让我代替薛蓁蓁嫁进景王府,如今倒全成了我一人谋划,这么大顶帽子扣在我一个弱女子头上,你也不怕遭天谴!”
“胡说!”严公公气得想用拂尘打人,但考虑到这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手抖了两下后,还是忍了下来。
他气冲冲地喘着粗气,指着李家千金对顾贤远说道:“殿下,她说的事情,奴才根本就没听过,您可不能听信她一家之言啊!”
“当真如此?”顾贤远目光似蜻蜓点水一般从他身上掠过,看向他的眼神已经不再有往日的信任。
严公公没察觉出来他眼神变化,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奴才不过就是个太监,哪有这胆子啊?”
薛蓁蓁看不下去了,这种人若能找机会逃了,恐怕今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掰倒他了。
她不再犹豫,当即便将袖中藏的那块官银拿了出来。
“你若没有胆子,怎么敢直接用官银贿赂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