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薛蓁蓁跳进密道后, 只听得“咔嚓”一声,与此同时,小腿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疼感。
不出意外的话, 应该是被洞内的石块给划伤了。
但她却丝毫不敢停留查看, 只得摸着墙壁一瘸一拐地努力往前走。
好在这条密道并不算太长,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人就已经来到了另一边的入口处。
这边的入口开在白宴茶的寝房角落, 平日里上方放着一处落地山水画花瓶, 要想上去就只能敲门,让房间里的人将花瓶挪开才行。
“叩叩叩。”她敲了敲顶上的活动木板,声音在逼仄的密道中来回飘荡, “宴茶, 是我。”
她一边敲着一边焦急地看向身后, 生怕那个怪人会跟上来。
然而就这样敲了一会儿之后, 头顶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在黑暗中等待的时间极为漫长, 薛蓁蓁咬了咬牙,决定试试用蛮力将头顶木板撞开。
她手已经撑到了木板上, 做出一副要往上硬顶的架势, 正想用力时,只听得“吱呀”一声。
——木板被人打开了。
白宴茶提着灯笼俯身看向她, 在他身后,房门大大咧咧敞开着,向内不断吹着冷风,卷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面上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疲色, 在看清薛蓁蓁的模样后, 眉眼倏地温柔了许多。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薛蓁蓁把“想你了”三个字都放在舌尖了,只是才刚一张口, 就被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刚才精神高度集中时,她都忘了腿被挂伤了,现在放松下来,这才感觉到小腿火辣辣的疼。
白宴茶见状赶紧扶住她,像拎小鸡一般把她从洞里捞出来之后,顺手将桌上的烛台点燃了。
“还好吗?”
“嘶……轻点,疼。”
薛蓁蓁维持着被他揽在怀里的姿势,被疼得有些龇牙咧嘴,鼻尖皱起。
“伤在哪儿了?”白宴茶用空着的左手将旁边一把圈椅拉了过来,扶着她坐下。
薛蓁蓁撩起一些裙摆,指了指小腿处。
刚才在密道里什么都看不清,她还以为只是被浅浅挂伤了,现在有了烛台一照,这才发现有一小块细长的木条正插在小腿上,血已经基本把鞋袜全打湿了。
“怎么伤得这么重?”白宴茶瞳孔缩紧,立马起身朝里屋走去,“你坐着别动,我去给你拿伤药。”
他走得焦急,脚边甚至扬起了些细小的灰尘。
薛蓁蓁看了看他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大敞着的房门,脑中思绪不断。
看样子,白宴茶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在忙。
她目光继续在房中游荡着,最终落在房屋中间的炭盆上。
里面的碳早就烧得只剩渣了,一看就是没怎么在屋里待过。
薛蓁蓁皱了皱眉,这样看来,白宴茶多半连睡觉都顾不上,怪不得这几日都没见着他。
她一边想着,一边出神地望着眼前的地板,不知道发呆了多久之后,眼前忽然冒出了一双熟悉的黑色官靴。
她蓦地擡头,正看见白宴茶朝她递来一条黑色的绸巾。
“啊?”薛蓁蓁不明所以,拎着绸巾有些懵逼,“这,是用来给我包扎伤口的?”
“不是。”白宴茶轻咳了一声,颊侧染上些许绯红,不过在昏黄烛光映照下,并不十分显眼。
“这伤口毕竟伤在小腿处,且又长又深……”
他说得有些含蓄,不过薛蓁蓁还是懂了。
这是在担心她看到处理伤口的过程会害怕呢!
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应道:“好吧好吧,我蒙上就是了。”
说罢,她便作势要将绸巾往眼睛上一蒙。
只是还没扎上,就被对方给按住了。
“不是这样,是让你帮我蒙上。”白宴茶抿了抿唇,密如鸦羽的睫毛乖顺地垂下,“你我尚未婚娶,脱下鞋袜如此私密,我不想污了你清白。”
薛蓁蓁心中一咯楞,差点尖叫螺旋升天——啊啊啊,救命,他他他他也太纯情了吧!
不过她表面倒是很淡定,除了嘴角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外。
“好,”她应下后,又觉得有些疑惑,“不过蒙上之后,你真的还能帮我处理伤口吗?”
白宴茶点了点头:“放心,我曾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帮陆炎多次处理过伤口,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说罢,为了让她能轻松将绸带系紧,他俯下身半撑在圈椅扶手上,墨如缎玉的长发从他脸颊右侧滑落,在烛光映衬下,容颜俊美无双。
两人呼吸几乎都交织在了一起,薛蓁蓁被一股凉寒梅香包裹住,一时间忘了要做什么,直到白宴茶在她耳边提醒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
清冷的气息吹在她颊侧,薛蓁蓁像受惊小兔一样:“啊丶啊,好的,我现在就系!”
她手指颤抖地擡起,触上他的皮肤后,心脏噗通直跳。
这……虽然知道白宴茶不是那个意思,但但但但蒙眼play也太刺激了吧!
绸巾反覆滑落几次,她终於将绸巾系紧了。
“系好了。”说完这句话后,明知道白宴茶现在看不见她的神情,她依旧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你开始吧。”
白宴茶虽然感受到了她的慌乱,但并未往深处想,只当是她不熟练绸带的系法,轻声应道:“好。”
说罢,他长袖一挥,取过桌上的伤药后,半蹲了下来。
根据他在被蒙住双眼前的观察,木条并不算太粗,只要先将大部分拔出后,再处理簇进伤口中的细渣即可。
他先伸手确定木条的位置后,一鼓作气将木条拔了出来,紧接着轻触着她的鞋袜,缓缓往下褪去。
“痛吗?”白宴茶轻声问道。
薛蓁蓁下意识摇了摇头,头上的珠钗晃动,流苏细碎作响。
她在做完这个动作后,意识到白宴茶现在看不见,於是又补充了一句:“不痛。”
其实倒也不是真的一点都不痛,只是不想让他担心罢了,再加上……
薛蓁蓁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双眸被黑绸蒙上后,他比平日里更多一分禁欲的意味,虽然不能看到那双潋滟的凤眸,但那高挺的鼻梁丶紧抿的薄唇每一处都比平日里更加诱人,再多看一眼都会让她心跳加速。
美色当前,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再说了,这还只是面具,若是换成当时在幻觉中看到的他未毁容前的真实样貌,恐怕她会当场因为心跳过速昏厥过去吧?
白宴茶知道她在说谎,没有拆穿她,只是说道:“若是真的疼得忍不了,你便咬我发泄吧,会好受些。”
“那倒不用——啊!”薛蓁蓁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己打脸了。
痛痛痛痛痛!
药粉敷上去的一瞬间,她几乎眼泪都快飈出来,下意识抱住了白宴茶,并“嗷呜”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白宴茶顿了一下后,尽量维持着肩膀的高度,敷药的手又轻缓了许多。
半刻钟之后,他修长的手指绕过一圈又一圈的白绸布,替她将伤口敷好之后,这才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示意她松口。
“啊,哦丶哦。”薛蓁蓁呆呆地松嘴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小腿——已经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甚至打的结都精致无比。
她懵懵地开口:“这是,已经处理好了?”
“好了。”白宴茶摘下眼上的黑绸后起身,神色真挚地看向她,“刚才真的很痛吗?”
薛蓁蓁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干了些啥,差点没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呜呜呜,好丢人啊!她这么大人了居然还因为伤口痛咬人,还哭!
但要亲口承认自己弱鸡是不可能的!
“不丶不痛。”为了挽回点颜面,她嘴硬答道,“我丶我只是照着你话去做,不想你尴尬罢了。”
白宴茶莞尔,起身摸了摸她的头,轻柔地替她拂去额角渗出的汗珠。
“下次要来找我的话,提前跟陆炎说一声,这几日我都不在县衙,不一定能刚好接你,若是再出了这种事情,我会心疼的。”
“好。”薛蓁蓁刚乖乖应下,下一秒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不在县衙?”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关键信息,“最近是有什么事吗?”
白宴茶避开她的视线,故作轻松地答道:“不是什么大事。”
说完这话后,他想了想,准备多加一句具体事件增加可信度,不过还没开口,魏翼忽然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白大人,殿下发现了些新的线索,您要不跟我一起过——”他话还没说完,这才发现房里不止白宴茶一个人。
他挠了挠头,疑惑地问道:“呃,薛小娘子,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县衙里?”
“薛姑娘有重要的事要与我想商,因此便赶来了。”白宴茶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隔绝开魏翼打探的视线后说道,“现在时辰也不早了,魏公子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但凡是个聪明人,此时应该都能听出白宴茶话中的赶客意味了。
偏偏魏翼是个直脑筋,不仅没听出来,反而还自行脑补了不少别的意思。
“重要的事?”他激动地一合掌,“难道是薛小娘子也发现严公公逃跑的行踪了?”
薛蓁蓁大吃一惊,忍不住开口问道:“严公公逃跑了?”
白宴茶皱了皱眉,见瞒不住她之后,叹了口气往旁边走了两步。
“坐下一起聊吧。”他拉开一把椅子,对魏翼说道。
魏翼坐下后,反覆回味薛蓁蓁刚才那句话,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你不知道严公公逃跑一事?”
他狐疑地看向她,面上透露出一丝不信任的神色:“若是你连这都不知道,那你有什么重要情报需要找白大人?”
白宴茶咳了两声,准备替她转移话题,却没想到薛蓁蓁却忽然情绪高昂了起来。
她恍然大悟地一合掌:“原来如此!如果是严公公跑了的话,那今晚的事儿就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