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猜猜我是谁
没过几天, 舟向月突然失踪了。
他还取下了那只平安铃。
以他现在的力量,如果有意隐瞒,就连郁归尘和白晏安也找不到他在哪里。
整个翠微山一下子都紧张了起来。
知道内情的人们既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又担心是某个不着调的魂魄碎片挟持着身体跑了,出去干坏事——毕竟他的魂魄碎片一个比一个能搞破坏。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担心那个碎片挟私报复, 对他的身体做什么事。
大人们在着急,但年轻学生们对事情的危险性缺乏概念,议论纷纷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郁归尘回来之前,那位大佬还给他们上过几节课,但郁归尘回来后就没怎么再出现过,据说主要就是怕他那些魂魄碎片中有什么危险分子搞事情。
现在大佬突然失踪,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甚至有好事者开始偷偷传播不知是哪位大神收集各路传言写的《霸道邪神和他的999个小娇妻分身》, 兴奋地猜测这次是哪位小娇妻憋了个大的。
看过那些霸道邪神与小娇妻相爱相杀的故事之后,众人一度沉默:……这不得火葬场才能追回来啊。
要不是共用身体, 怕是那些魂魄碎片把他骨灰扬了的心都有吧!
完了,这次怕是碰上了个气性大的,这可怎么收场。
许多学生抱着一种寻宝游戏的热情, 没课的时候就在翠微山到处逛,甚至偷偷摆上香和云片糕, 期望能在某个角落与传说中的小娇妻版本邪神不期而遇——毕竟提供线索有悬赏呢。
下午,楚千酩和祝凉下了课,溜达到九鲤湖边, 一边说话一边往宿舍走。
湖边不远处的杏花开了一大片,淡粉色的花瓣随风从他们身边飘落, 落在平静的水面上缓缓飘走。
楚千酩低着头一边走一边踢路上的小石子:“哎, 我们要不要找个时间……也去看看师弟……呃, 无邪君?当然,等他回来之后。”
“去呗,”祝凉说。
楚千酩:“啊?”
他震惊地擡头看祝凉:“你都不纠结一下的吗?那么柔弱的师弟竟然是神啊啊啊!现在想起来我原来那么多次豪言壮语地要保护他,我就觉得我已经社死了……”
“社死不是你的日常状态么,”祝凉说,“也没见你学会闭嘴啊。”
楚千酩:“……”
那能一样吗!
他平时也不会在神面前社死啊!
他生无可恋地踢着路上的石子,没想到突然绊了一跤,“啊!”
好在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岸边的石头,差一点没掉下水。
下一刻,他听见“扑通”一声。
祝凉:“……你的手机。”
那玩意从楚千酩的口袋里飞出去,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落进了水里。
“卧槽!”
楚千酩转身扑过去抢救,但是手机转眼间已经沉进了水里,连掉到哪儿都看不见了。
祝凉问道:“你手机防水吗?”
楚千酩:“……我也没注意。”
两人趴在湖边找手机,正在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感觉那片水面上一暗,竟从水底下浮起几缕黑色长发。
这勾起了他们的某些可怕记忆,两人正要往后退,水面突然“哗啦”一声冒出来一颗头,把两人吓得往后一坐:“……?!”
冒出来的那颗头却很是眼熟,湿透的黑发像柔软海藻一样披散在肩头,水珠从白皙的脸颊滚落,眼角弯弯地看着他们:“怎么了?”
楚千酩张口结舌:“……无,无邪君?”
所以整个翠微山都在找他,而他是跑到九鲤湖底下当水鬼了吗?
哦不,他那水雾迷离的睫毛下是一双看狗都深情的温柔桃花眼,不是索命的水鬼,倒像是诱惑人的水妖。
水里的人摇头:“不是。”
楚千酩和祝凉对视一眼,好像明白了:“……湖仙?”
他们立刻想起之前看《霸道邪神和他的999个小娇妻分身》,里面就提到了某个喜欢装神弄鬼的鲛人,好多个地方都把他当河神供着,翠微山传说中的湖仙也是他。
白澜一脸慈爱地点点头,“干嘛哭丧着脸,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这个走向,还真挺像那本神书里写的。
楚千酩试探道:“我的手机掉水里了……”
“噢!”
白澜笑眯眯地应了一声,然后就从水里拿出了一个闪闪发亮的最新款水果手机:“这是你的手机吗?”
楚千酩:“呃……”
他摇摇头,比比划划把自己的手机样式说了一遍,又强调了一下挺旧的。
“这样啊。”
白澜又塞给他好几个手机,最后终于把他那个摔了无数次好多划痕的手机拿了出来:“是这个吗?”
楚千酩长出一口气,感激涕零:“是我的是我的!”
白澜微笑道:“你真是个好孩子,这些手机都给你了,反正都泡得不能用了。”
楚千酩:“……”
白澜:“顺便告诉那些人,别乱往湖里丢垃圾,不然我半夜从下水道钻出来去找他们。”
往日嘴闲不下来的楚千酩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忙不叠地拉着祝凉跑了。
第一次偶遇邪神惨遭滑铁卢,没能遇上那个装成师弟跟他们称兄道弟的舟倾,楚千酩战战兢兢不敢久留。
不过他们至少做了一件事——赶紧把邪神的去向报告给郁归尘。
片刻之后,赶来的郁归尘站在湖岸边俯身,和水里的白澜对视了。
白澜倒是不讨厌他,一看他就笑起来:“还有酒吗?”
郁归尘怕把白澜吓跑了,沿着岸边慢慢走进水里去。
冰凉刺骨的水一点点漫过身体,但他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是一直盯着白澜:“有,只是还需要点时间才能酿好。”
“还要等啊!”
白澜顿时不想理他了,“那你什么时候酿好了酒,再来换他吧。”
郁归尘:“很快了,酿好了一定会给你。”
他向白澜伸出手,诚恳道:“白澜,你现在用的是他的身体,不是鲛人了。他身体不太好,水里太凉,待久了容易生病,也会影响你的。你先出来好吗?”
“他这么弱啊,”白澜叹口气,却不去接那只手,只是往后一仰,懒散地笑道,“可是我就想待在水里,怎么办?”
郁归尘:“……那热水行不行?”
好歹是把白澜给弄回了家,火速搬来一个大鱼缸,直接人造温泉。
白澜懒洋洋地泡在热水里,在窗边晒太阳。
郁归尘就坐在旁边,好像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就一杯接一杯地喝茶。
白澜问他:“你在这里干嘛?”
郁归尘:“维持水温。”
白澜嗤笑一声:“是盯着我,怕我又把他拐跑了吧。郁归尘,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虚伪了。”
郁归尘一时语塞。
发现在家里到处都找不到舟向月的时候,他明明理智上知道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但那种恐惧到心跳加速丶手心满是冷汗的感觉,回想起来依然刻骨铭心。
他曾经不止一次失去过他,再也不能承受那种绝望了。
白澜打了个哈欠,斜倚在鱼缸边缘:“困了。”
他馀光看到郁归尘下意识松了口气的细微神情,懒懒地勾起唇角,“看来我应该是要消失了?”
没等郁归尘回答,他笑了笑:“我消失了,你爱的人就要回来了。你是不是高兴死了?”
郁归尘沉默片刻:“你就是他。”
白澜失笑,摇摇头:“我才不是他。”
他往后一仰,双手交枕在脑后,闭上眼。
午后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眼皮,在眼前映出一片温暖的橙红色。
“我过得自由自在丶无拘无束,就算是被人害了,报仇也报得酣畅淋漓,死后也是大富大贵的赌场老板。”
白澜漫不经心道,“才不像他那样,做什么都要思前想后,没一句真话。可怜死了。”
郁归尘抿紧了唇角。
白澜掀起眼皮偷瞥了他一眼,噗嗤笑了:“我说他坏话,你不高兴?”
“好嘛,那我就是他。行了吧?”
他翻个身,“放心好了,我不会对他的身体做什么的。你可别忘了我——别忘了答应我的酒。”
白澜想了想,冲郁归尘诡秘一笑:“我会变成一条鱼,你哪天想吃鱼了,去卖鱼的一瞧,嚯,最有食欲的那一条就是我了。”
郁归尘:“……”
好在白澜絮絮叨叨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头一歪,靠在鱼缸边上睡着了。
郁归尘没有打扰他,就那样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
清瘦的人影安详地睡着,低垂的睫毛在隐约呼吸间微微颤抖。
这样睡着的时候,就完全是舟向月的模样了。
可能是因为一切都已经过去,可能是因为柔和的阳光,也可能是因为郁归尘在身边,他睡得比往日更安稳。
照进窗口的阳光落在他白皙的脸庞上,映着发丝上湿漉漉的晶莹水光,透出一种脆弱而透亮的质地,让人想起初春将化的冰,或是莹白柔软的花瓣。
郁归尘不能确定再醒来的就是舟向月,就坐在旁边等着,一边留意着水温,一边喝茶看书。
水雾氤氲,淡淡的青绿茶水在舌尖洇开苦涩,又慢慢化为清冷甘甜。
别人都喝不来郁归尘的茶,但这么多年喝下来,他已经离不开那种味道。
就像是走来的漫长一路,万般红尘苦涩,终究苦尽甘来。
茶的名字叫做雪尽松风,最初还是舟向月送给他的。
不过舟向月大概不知道,这种茶的名字其实来自一句诗。
雪尽松风枕月眠,梦阑处,故人归。
……
不知过了多久,明亮的阳光渐渐西斜,变得清凉如水。
舟向月气息稍变的时候,郁归尘其实就注意到了。
但他没有动,依然一手覆在茶杯上,另一只手拿着书,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
舟向月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只修长骨感的手,手腕微侧拿着书。
从突出的腕骨到底下修长的手臂,那种流畅优美的线条有一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在阳光之下透亮得像是清冷玉石的雕像,让人很难联想到这只手的温暖和力量。
一阵清风吹过,薄薄的书页便如蝴蝶一样随风翻飞起来。
只见纤长手指上的骨节微微一动,手指曲起按了按书页,仿佛玉雕突然活动起来,照在上面的光如水流一般温柔流淌。
舟向月的嘴角不自觉就翘了起来,压都压不住。
他伸手一撩,一串亮晶晶的水珠便甩到了郁归尘身上,在阳光下闪烁出一片璀璨的碎光:“耳朵,你刚才干什么呢?”
郁归尘放下书走过来。
舟向月斜靠在鱼缸壁上挑起眉,目光跟着他慢慢仰起来,“趁我不在,背着我私会小情人?”
郁归尘没说话,弯下腰就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吓得舟向月赶忙伸手搂住他脖子:“……你也先吱一声给个警告啊!”
郁归尘还是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他,把头埋在他湿漉漉的发间。
舟向月身上的水一下就被他的衣服吸干了,但还有水珠从湿透的发梢一滴滴落下,打湿底下的衣角。
舟向月发现郁归尘异乎寻常的沉默,这个拥抱也比以往更用力一些。
隔着潮热的衣服,他感觉到了面前人胸腔里心跳怦怦的震动。
舟向月好像明白了什么,抱紧郁归尘的脖子,笑着仰起头去吻他的唇角:“哎呀不怕了。他们胡闹,不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吧?你放心啦,我真的不会离开你的。”
郁归尘低头托住他的后脑,轻快的吻随即变成温柔缠绵的雨点。
唇齿间呼吸相互缠绕,湿热的气息混入了窗外翻涌进来的桂花甜香,舟向月很快就因为缺氧变得像喝醉酒一样醺然,赶紧挣扎着推开郁归尘:“可以了可以了,到此为止。光天化日的,不能白日宣淫啊!”
他一边喘气,一边伸手拍郁归尘的背,“好了好了,给你压压惊,今晚我下厨,让你尝尝邪神的手艺!”
之后——郁归尘看着满桌全鱼宴,沉默了。
桌上摆得满满当当:清蒸鱼丶椒盐鱼块丶豆腐鱼汤丶油炸小鱼干。
舟向月手上还拿着把粘了鱼鳞的刀,笑得温柔极了:“耳朵耳朵,快来看看你最想吃哪条鱼?”
其实平心而论,除了清蒸鱼里面的鱼肉有点没熟透丶油炸小鱼干有点糊,椒盐鱼块和豆腐鱼汤的盐放多了之外,整体做的还可以。
毕竟舟向月是查了菜谱做出来的,人又不傻,就算火候没有掌握到位,也差不多七七八八了。
之前郁归尘问祝雪拥,她私下跟他说过,舟向月吃的偏咸偏辣,口味比一般人重,应该跟他魂魄受损有关系。
不管是之前的舟倾,还是现在的他,魂魄的损伤还是会对他的五感産生一些影响,所以如果菜的味道正常,他吃起来就没滋没味的。
郁归尘默默多喝点水就行了。
饭吃得不错,但舟向月看郁归尘从下午到晚上沉默的那个架势,就知道今天这事,他还没过去。
尤其是看到他还专门喝了点酒,跟壮胆似的,就觉得他似乎要准备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来了。
……竟然还有点小激动。
盼望着盼望着,舟向月实在没想到,郁归尘最后的“出格的事”是这样的:
他一把将他压在床上,双手按在身体两边,牢牢压制住他的挣扎,然后俯下来凑到他脸侧,灼热的鼻息扑在他耳边——
郁归尘脸颊滚烫,耳根通红,嗓音里透出一股醉酒与情动的沙哑:“你该亲我了。”
舟向月:“……?”
这是在玩哪一出?
郁归尘的喉结在他旁边滚动一下,仿佛在下定决心似的,“之前你在曼陀宫的般若绘里说过,让我记住,我要是这么压着你,你就要亲我。”
舟向月:“……啊?”
他说过吗?
郁归尘看着他茫然的眼神,泛红的眸光里多了几分危险的意味:“你不记得了?”
舟向月本能地先擡头亲了一下郁归尘喉结,至少先稳住。
他一亲,郁归尘的喉结就难耐地滚了滚,脸颊后面的耳朵变得越发通红滚烫。
在这间隙里,舟向月仔细回想……还是想不起来。
既然郁耳朵说说过,那应该真说过吧。
不过他对郁归尘说过的骚话太多了,哪里记得住——话说回来,这种东西他怎么还记得啊。
……郁耳朵这玩法,也太纯爱了一点吧!
原来要求他亲自己一下,对于郁耳朵来说都是需要喝酒壮胆的事情吗?
舟向月哭笑不得,之前他看他那副架势,脑子里已经哐当哐当地驶过了重量级卡车,没想到……
算了,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舟向月摇摇头,满面惆怅,“哎,耳朵,你真的哪里都好,就是……”
郁归尘身体愈发绷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舟向月。
半晌不见舟向月接着往下说,他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就是什么?”
“就是……”
舟向月忽然一擡头,往他耳朵里吹了一口气。
趁郁归尘下意识躲避的时候,舟向月搂着他的脖子飞扑上去,翻身压在他身上。
光凭他自己的力气,肯定是压不过郁归尘的。不过郁归尘也扶了他一把,仰面看着他。
舟向月低下头,发梢垂落在郁归尘脸上,就像散落下来一片柔软的纱幔。
一时间两人好像突然回到了某个不存在的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他们也是这样拥抱在一起,绸缎般散落的发丝将两人的脸颊笼罩在同一片昏暗空间之中,只有彼此的呼吸相交,咫尺间有隐秘的灼热情意在偷偷生长。
“唉……这什么世道。”
舟向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低声抱怨,“我还得教你怎么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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