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子建离开了好一会之后,老部长才松开了眉头,对身边的一个中年人说:“你去把刚才这个市长在提升之前呆过的那个什么县的统计数据查一下,看看和他自己说的是否吻合。”
中年人站了起来,说:“那是不是需要到县上再去了解一下。”
老头子若有所思的摇着头说:“这就没必要了,看看各项经济数据完全能体现出一个领导的能力了,我们也不是纪检委,这件事情还不能扩大化,最好可以在我们部里解决掉。”
“好的,我马上就去查一下。”
在这个中年人离开之后,老头又对另一个人说:“你联系一下,看看乐世祥同志晚上有没有什么别的安排,要是没有的话,晚上邀请一下,到我住的地方我想单独的和他谈谈。”
“嗯,我马上和他的秘书联系一下。”
这些事情都安排好之后,老头又拿起了电话,和远在京城的中组部部长通了一次话,两人谈论了好长时间,似乎还在为一个什么事情反复商议着,最后老头对着话筒说:“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样复杂,比我预料的要麻烦了许多啊......嗯,好,好,我知道了,既然总理也亲自过问了这件事情,那我们当然要有一个明确的交代了,放心,我先和乐世祥同志谈谈,回京之后给你再详细的汇报。”
放下电话之后的肖副部长,眉头就再也没有舒展开了,他有点忧心忡忡起来,这北江市的一滩水还真够浑的.........。
华子建晚饭是在江可蕊家里吃的,他没有会柳林市去,因为事情还没有完全的解决掉,那北京来的老头是不是还要和自己谈话是谁也说不上来的,华子建只能在省城住下来了。
今天还算好,回到家中的时候江可蕊也在家里,对华子建的突然出现,江可蕊有点惊讶,过去华子建每次回省城都要给自己提前来电话的,今天显的有点异常。
吃饭的时候阿姨和华子建的岳母都在,华子建和江可蕊也都比较克制,没有说起上次的事情,但这样的克制反倒让两人有点太过客气,岳母首先就感觉不习惯了,说:“你们今天怎么了,两人相敬如宾的,客气的和陌生人一个样。”
华子建看了一眼江可蕊,见她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赶忙自己说:“没有,没有,主要是今天我回来的有点突然,可能可蕊有点惊讶吧。”
岳母不以为然的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定是走的匆忙吧,对了,今天不是周末,你回来是开会吗?”
华子建不能对她们说的太清楚了,那样反倒会让他们担心的,华子建就说:“嗯,到省委有点事情处理一下。”
“那在省城待几天?”
“这不大好说,看事情办理的进展情况吧。”
“哦,这样啊,来来,子建多吃点菜。”岳母说着话,就给华子建的碗里夹了一块肉。
华子建倒是老大不客气的啊唔一口,就放进了嘴里。
江可蕊在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也很少用眼光去看华子建,华子建就只好无话找话的自说自话,他怕岳母看出了他和江可蕊的问题,就使劲的掩饰着。
这顿饭吃的一点都不舒畅,不仅仅是华子建,江可蕊也是一样,她无法全然的不理华子建,但一看华子建,她就想到了安子若,对安子若这个人,江可蕊也是很熟悉的,过去她和华子建的相识,相爱,也是通过安子若才完成的,安子若身上那独有的风韵和魅力,江可蕊比谁都清楚,她还知道,安子若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对华子建的爱,虽然安子若从来没有说出过口,但作为一个女人,江可蕊能清晰的感受到安子若的这点心绪。
不可否认的说,江可蕊在过去也曾今有过这样的担心,不过那个时候爱情的光环笼罩这她和华子建,所以很多问题都没淡化和忽略了,直到后来她听说了录像带事情,又特意的跑了一趟柳林市,找到了韦俊海的秘书小马,听了他的话,自己在认真的分析了一下,心里的恐惧就越来越强烈了。
要是换上一个其他人,江可蕊到没有太大的担心,但录像带的主角偏偏是安子若,偏偏是华子建的初恋情人,又偏偏是一个放弃所有,一直追逐到洋河县,追逐到柳林市去的安子若,这就让江可蕊的担心成为了一个心病了。
更恼火的是,就在前几天,自己还亲眼目睹了华子建和安子若那样亲密的在一起,华子建还把手机都关了,这,这,这不让人怀疑真说不过去了。
所以她决定今天是不理华子建的,不,也不是今天不理,在自己没有想通这个问题之前,在华子建没有解释和悔改之前,自己要给他好好的摆几天脸色的。
江可蕊既然是抱定了这个想法,华子建的日子就可想而知的艰难了,他讨好的把江可蕊送到了楼上,对她说:“可蕊,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我下去给你拿?”
江可蕊说:“谢谢,不用。”
“那我陪你在外面走走,散会步。”
“上班都够累的了。”江可蕊的一句话就把华子建一下子顶了回去。
华子建有点无可奈何了,只好笑笑,翻出一本书来,心不在焉的看了起来。
但华子建是绝对看不进去的,这段时间对华子建来说有点流年不利的样子,除了家里和江可蕊的矛盾不断深化之外,今天中组部的谈话又给华子建带来了一种担忧,下午岳父乐世祥也没有回来,本来还指望和乐书记好好的谈谈,让他指点一下自己,现在看来也没有机会了,估计他回来就该休息了。
其实华子建是不知道的,此刻的乐世祥也在进行着一场艰难的谈话,在他对面身边坐着的正是下午和华子建谈话的中组部肖副部长,不同的是,谈话的地点在肖副部长住的宾馆套间里,他们还是单独的谈话,而且两人的面前都放着茶水和香烟,从表面上看要融洽许多。
但这绝不意味着轻松,这一点从乐世祥的表情中已经可以看到了。乐世祥的右手中指和食指上夹着一根香烟,他的眉头紧锁着,他没有看坐在身边的肖副部长,只是静静的盯着手中那冒着蓝色轻烟的中华。
肖副部长也没有说话,他不吸烟,这从他白皙的手指和光洁发亮的牙齿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不过他确实在看着乐世祥,眼皮一眨不眨的看着乐世祥,仿佛想要看到乐世祥的心底去。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许久,乐世祥看着手中的烟蒂快要燃尽,这才动了动,抬手把烟蒂伸向了茶几上镂花的烟灰缸中,轻轻的蹭了蹭,一面旋转这烟蒂,直到它完全的熄灭。
而后,他才抬头,转过了脖子,用有点疲惫的眼神看着肖副部长说:“显然,部长你刚才说的情况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本来我以为北江省早就已经平静下来了,但现在看来,事情并非我所想象。”
肖副部长还是没有眨一眨眼皮的说:“也不奇怪,太平静了反而未必就是好事,但我不得不说,这件事情对你来说是有点麻烦。”
“我知道。”乐世祥很快就接上了一句。
肖副部长轻摇了一下头:“光知道还不行啊,世祥同志,这件事情既然已经让总理过问了,恐怕没有点实质性的回应过不了这一关。”
乐世祥凝重的又一次重复了一句刚才说过的话:“我知道。”
“知道就好,我们是要好好的谈谈了,我们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对我你应该能够信的过吧。”
乐世祥长吁了一口气,说:“当然了,我一向对你的人格和品质都很钦佩,但我们从哪说起呢?嗯,先说说华子建吧?”
肖副部长也很认同的说:“好,就从他说起,你这个女婿还是不错的,我下午专门的研究了一下他这些年的工作情况,真还让我吃惊不小呢?”
乐世祥有点不解的问:“呵呵,老肖,你的吃惊是指那个方面?”
“当然是工作能力了,这小子干的不错,看到了他,我也看到了我们身后的这些年轻人的可取之处,所以我推翻了最初来之前的设想。”
乐世祥就笑了笑,调侃着说:“老肖你这还是有备而来啊。”
“那是当然了,你也知道我的工作习惯。”肖副部长淡然的说。
乐世祥有点好奇的问:“那老肖你当初的准备的方法是什么?”
“方法很简单了,为了北江省的安定团结,只有委屈一下你那个女婿了,直接撤掉,给个闲职,把这件事情划个句号。”肖副部长豪不忌讳的说。
乐世祥也是一阵的悚然,他说:“看来你改变了想法?”
“是啊,在见到了他之后,我就想要保上一保他了,但世事难料啊,部长说总理也过问了这件事情,说到底啊,你世祥同志还是错了,你不该把你们的关系拖到现在还没给上级汇报啊,这个把柄你是甩不掉的。”肖副部长有点惋惜的说。
乐世祥心中也是有点后悔,自己不是想要真的对上级做什么隐瞒,只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去说这件事情,但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就没有一点点的私心吗?
乐世祥下意思的摇了摇头,自己还是有点私心的,自己怕一旦两人的关系汇报上去,从组织回避的原则讲,华子建恐怕就要挪挪地方了,他挪一挪到没什么关系,在哪都是一样的工作,但可蕊怎么办?她肯定是要跟着华子建到别的省份去,一想到爱女不在身边,乐世祥心里还是会感到落寞的,所以抱着这点想法,自己在潜意识里也是一直在回避着这个问题,想着拖一拖,现在却酿成了危机。
叹口气,乐世祥说:“老肖啊,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感谢你对他的爱护,其实说到底,这件事情的责任也在我,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愿意接受组织上的任何处罚。”
“恐怕这次你是要受点委屈了,但你是老同志,我并不担心什么,倒是这个华子建啊,让我有点放心不下啊,怕我们的处理会让他一蹶不振,那就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乐世祥的眼光亮了几次,随即又熄灭了,事情有点超出自己的想象,本来以为自己吧责任担上就成了,没想到华子建还是躲不过去,他缓慢的说:“老肖,你给透个底,你们准备怎么处理华子建。”
肖副部长摇下头说:“我只是有这个预感,并不是说想要这样做。”
“但不得不说,你老肖的预感往往都很准确。”
“是啊,是啊,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地方,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力的帮一帮他的,但就不知道有没有效果,没和他接触过的人很难相信他的能力。”肖副部长是话中有话的,他要稍微的点一下乐世祥,告诉他目前他们所处的困境。
“不错,听一听他和我的关系,看一看他的岁数,不想到别处去才怪呢,这也是我一直没有把我们关系公布出来的一个顾虑啊。”乐世祥也很赞同肖副部长的说法。
这也是正常的,在当今的这个国度里,本来官场就充满了裙带关系,特别是在低一级的基层,老子当局长,儿子当科长的事情屡见不鲜,只要没人追究,没人去上纲上线,于是这些也就不成其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自己和华子建就不同了,因为两人的位置显赫,更重要的一点是,自己的对手也神通广大,能把这司空见惯的一种事情搬弄到最高层去,谈笑间,就给自己拉响了一枚炸弹........。
这个晚上乐世祥和肖副部长谈了很长时间,乐世祥通过这次谈话,也做了最坏的打算,特别是对于华子建的担忧更让他心神不宁,一路回去他都在想着这个问题,不过后来他也想通了,就算华子建真的受到什么难以想象的重责,相信他也能够挺过来,这是乐世祥这几年来对华子建的一个认识,华子建不是一个随便就颓废和认输的人。
再者说,像华子建这样的年轻人,给一点挫折,给一点打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要想走的更高,走的更远,磨砺是必要的,刀总是在反复淬炼之后才能成为宝刀。
乐世祥这样想着,也就释怀了,在走进家里的时候,他已经气定神闲,心静如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