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建迟疑了起来,好一会才说:“王书记,我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有枪。”
“你的判断呢?”王书记不能轻易的放掉这个关键点,这个问题关系很大,有枪和没抢在王书记现在对问题的处理上,那是有很大的差异的。
“我觉得有枪的可能性比较大。”华子建实事求是的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他不能因为想要救萧博瀚,就给王书记一些虚假的信息。
王书记在听到了华子建这个回答之后,也感到了一丝黯然,看来新屏市的影视城要泡汤了,看来华子建也。。。。。唉,可惜了啊,多好的一颗苗子。
王书记有点伤感的说:“既然你的判断已经出来了,那么你何必还要勉强自己呢?”
华子建的心沉了下来,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从王书记的角度看,确实也不好插手进来,但华子建还是努力的说:“就算他们有枪,我还是想进去劝他们自首投降,这样至少能保住萧博瀚的生命,书记,你只需要给冀书记说一句话,同意我进去。”
“华子建啊,你要考虑清楚,你这样做会让你很被动的,以后恐怕连我都帮不了你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最好的方式就是与萧博瀚的远离和切割,而你还要挤上前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好啊。”王书记说的语重心长,也完全是实话,换做另外的任何人,王书记都不会说的如此明白的。
但华子建已经不能为自己着想了,他现在所有的考虑都是萧博瀚的生命,他还是很坚定的说:“我要救他,就算为此断送掉我的未来和前途,我还是选择要救他。”
王书记沉默了,他沉默了好长的一会时间,华子建的这种行为让他感到佩服,一个宦海中人,能够抛弃自己的政治生命,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啊。
但自己怎么办?帮他?
那不仅是害了华子建,恐怕连自己都会卷入到这个漩涡中去,自己一定会因为这件事而对自己的政治生涯蒙上阴影,别人会说,在最为紧要的关头,自己依然在做华子建的保护伞,依然在干预一次重大的扫黑行动,这会在将来成为政敌们对自己的攻击的一个破绽,在政治生涯中,一点点的漏洞都不能有,少有不慎,就必须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王书记真的很为难,他从兜里拿出了一直香烟,他想点上,但身上却没有火,后来他有点沮丧的放下了香烟,对华子建说:“你如果一定要这样坚持,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现在就给冀良青去电话,让他同意你进去见萧博瀚,但华子建啊,你要明白,以后的事情我恐怕就很难帮你了。”
华子建见王书记在这个时候依然没有抛弃自己,他一下就感到了一种巨大的鼓舞,是啊,自己是可以不管不顾自己的前途的,因为自己和萧博瀚具有深刻的友谊,自己还欠萧博瀚很多的情意,自己为他是赴汤蹈火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王书记和萧博瀚非亲非故,一点联系都没有,仅仅是因为王书记对自己的关爱,就毅然决然的帮助自己了,这可以说是一种很少有的事情,不错的,这次自己恐怕会给王书记也带来一些麻烦了,通过萧博瀚和自己,最后一定也会波及到王书记的,对这一点,王书记应该比自己更清楚,更明白,但他还是同意帮自己。
华子建有点激动的说:“谢谢,谢谢王书记,你救了很多人。”
王书记淡淡的一笑说:“不错,可能是会救几个人,但我们两人却要陷阱去了,呵呵,不过我还是很敬重的你这股子勇气,我没有看错,你华子建算个人物,好了,不扯了,我给冀良青和省公安厅去电话。”
华子建自己也笑了起来,他仿佛看到了萧博瀚的微笑,是的,这样就好了,自己一定能劝萧博瀚放下武器,劝他出来自首,也许他不肯,但自己要告诉他,为了自己获得的这个见面的机会,连省委的王书记都已经卷进了这个漩涡了,萧博瀚你再要硬拼的话,你不仅对不起我华子建,你连王书记都对不起。
华子建相信,萧博瀚一定能听从自己的劝告的,一定能把命保住。
华子建也微笑了,他就准备挂断电话,但他的笑容没有持续几秒,华子建一下感到了不对,是的,很多想法,很多自己过去一直没有解开的谜团,也都在这个时候一下子变得清晰,简洁,线条分明了。
他对着话筒大声的喊了一句:“王书记,你等等。先不要挂电话。”
王书记把头一下子偏离了一点电话听筒,他感觉华子建真的有点疯狂了,怎么这个人用这么大的声音来说话呢,自己可是第一次听到谁给自己用这样的声音打电话:“你疯了吧,华子建,有这样打电话的吗?又怎么了,有话快说。”
华子建就带点急切的说:“王书记,我刚才想错了,你不要打电话,也不要管这件事情了。”
王书记很是不解的问:“你怎么了?这变化也太快了吧?为什么如此,你不想救萧博瀚了?”
华子建说:“想救,但看来只能我自己想办法了,你还是不要出面的好。”
“为什么?”这变化连王书记都有点不太适应了。
“因为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是在北京的时候和我老丈人乐世祥探讨过的一个问题,这些天我一直都没有想通,但现在,我已经想通了,嘿嘿,虽然我没有办法破解,但我决不让他们的这个计划完满执行。”
“什么计划?你能说详细一些吗?”好奇心看来人人都有,连贵为一省大员的书记也不例外。
华子建却无法用几句话来说清楚这件事情,他就好说:“以后吧,如果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见面,我会说给你听的,但现在我只希望你不要再管这件事情了,先这样,请王书记记住我的谏言,什么都不要管,该做什么做什么。”
说完,华子建挂掉了电话,今天他创造了太多太多的奇迹了,在北江省敢于直接挂断省委王书记电话的,恐怕也只有他华子建这样一个人。
挂掉电话的华子建,现在什么都想清楚了,真的不错,从这整个事件的策划上都具有很隐蔽的一些手法,这样的一个圈套也只有季副书记这样的老手才能做到,他的目的其实并不完全是自己,他想套住的主要猎物是王书记,也或者是李云中省长。
正如当初自己在北京和老丈人说的那样,季副书记是不会甘于永远做北江省的三把手的,他有实力,有能力,也有智慧,他只需要稍微的努力一下,就完全可以更上一步,而自己当初一直认为的契机问题,季副书记现在也已经设计好了,那就是新屏市的萧博瀚,华子建。
自己和萧博瀚都不过是一个诱饵,这也就是为什么公安局对萧博瀚的别墅围而不歼的一个奇怪的方式了,也是他们不允许自己见到萧博瀚的一个原因了,他们算准了自己最后必须向省里求援,那么在季副书记的这盘大棋中,不管是李云中省长,还是王封蕴书记,只要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人给与自己了帮助,那就等于落入了季副书记的这张大网中。
而在季副书记的背后呢?谁能保证就没有更大的一个身影,也许这个隐秘的身影才是最后对李云中或者王封蕴砍出一刀的真正杀手,这应该是一个更为凌厉的人物吧?
所以不管是冀良青还是季副书记,他们都给自己有意的留下了这么一个空档,他们都一直在耐心的等着自己把另一个人拉进漩涡,是啊,自己和萧博瀚已经都是将死之人了,是要稍微的有一点点可以把手的地方,都一定不会轻易的松手了。
这计划真的太好了,太完美了,可惜啊,季副书记没有想到源自于北京的另一双眼睛一直也在关注着北江省,这就让他的这个想法过早的在华子建的心中留下了痕迹。
华子建明白了,他有点高兴。自己看出了对方的这个计划,只要不拉上别人踏进这个漩涡,至少北江省还是安定的,那么就算牺牲了萧博瀚,牺牲掉自己也是值得的,毕竟自己和萧博瀚都是私情,而北江省的稳定发展,还有几千万百姓的安定生活才是大义。
但华子建能眼看着萧博瀚就这样葬身于飞燕湖吧?也不能,华子建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华子建看到很多辆车开了过来,仔细的一看,华子建头皮发麻,市里武警特战队和省厅的干警们赶来了,现在留给华子建的时间和机会已经不多了。
武警带队的是一个中队长,这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优秀的军人,他有着军人特有的气质,庄重而冷峻,沉着而内敛,一头短发,配上他那种充满中国军人特色的国字脸,显得干净而利索,两条浓重的眉毛彰显着他时刻准备上战场的勇气,眼睛虽然不大,但是很有特色,时而散发着狼一样凶狠的杀气,时而透露出尊重与谦虚,时而又是那么柔和温柔,坚挺的鼻梁亦如他的个性一般的坚强,稀薄的略带干燥的嘴唇,只有用血和汗才能将其浸润。
和他一起前来的还有省公安厅的一个副厅长,华子建没有想到这次的事情会惊动到这个层次,他肩上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了,这个副厅长只是简单的和华子建打了个招呼,既没有过多的寒暄,也没有多余的废话,似乎在这个场合,华子建已经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了,这让华子建心里很有点不舒服。
副厅长一招手,包括韩局长,武平,还有那个刚来的武警中队长,都聚集在了他的身边,而那些刚刚赶到的特种兵和省厅特情处的警察们,都排在了他们的身前,挺拔着身躯,随时整装待发,随时准备血染疆场。
副厅长剑眉一挑,说:“韩局长,你先介绍一下现在的情况。”
韩局长从身边的一个警员手里接过了一张临时绘制的别墅外围和内部结构地图,认真,准确的介绍起来。
这个时间不长,大概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不管是厅长,还是那个中队长都已经听清了最新的情况,以及现在双方固有的态势,厅长就看看手表,对武警中队长说:“给你10分钟时间,你和你的战士一起制定一个攻击方案,这次行动你们是主攻,省厅和新屏市警方作为助攻,尽可能把方案做的细致一点。”
“那么总攻的时间呢?”
副厅长看了看手表,说:“25分钟之后攻击展开,现在我们在给他们喊话,劝降。”
那个中队长就给副厅长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拿着地图从华子建身边走过去,招呼一声,在他的身边就很快聚居了4.5个武警,一起低头研究方案了。
华子建有点呆呆的看着他们,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那样的斗志昂扬,或许这些战士的身体里流淌的就是那种冲锋陷阵,气吞山河的血液。
副厅长又对韩局长说:“开始喊话吧,告诉他们我们将要总攻的时间,我们不会一直这样和他们僵持下去了,另外,为了以防万一,在附近路口也设置警戒,不要忽视他们可能出现的体同伙。”
韩局长也大声的应答了一声:“是。”
然后韩局长过去也开始调兵遣将,忙了起来。
那个副厅长到了指挥车的方便,开始让下属们和省里联系起来。
这个时候,现场上整个都是忙忙碌碌的,但忙是忙,一点都不乱,所有的工作都显得有条不紊,只有华子建一个人,倒像是一个逛超市的闲人一样,无所事事,可是他比现场所有的人更要紧张,在他的心中,压力也在随着时间的不断流失也增大。
而且,韩局长一点都没有放松对他的警惕,那三个年轻而健壮的警察就在他的身边,防止着华子建的异动,华子建总算尝到了一种被羁押,被防范的滋味了。
几分钟之后,韩局长手下的一个警察就拿着一个话筒对别墅喊起了话,什么什么你们被包围了,投降是唯一出路,放下武器,争取宽大处理等等。。。。。
这样的情景让华子建觉得似乎是在电影中一样,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摇摇头,努力让自己回到现实中来,不错,他们是在对萧博瀚等人喊着,这也不是电影,更不是演习,这些战士和警察的手中拿的都是真枪,特别是那些武警,不仅穿的有防弹服,每个人都斜挎着一把乌黑锃亮的微冲,什么型号华子建不懂,但那月下映射出来的光芒告诉了华子建,那都是真家伙。
这样的喊话持续了有10分钟的时间,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声回应:“你们在等待一会,给我们一个小时的时间考虑。”
这面就说:“你们现在剩下的已经不足10分钟,10分钟之后,我们就要强行进入了。”
“那你们就进来试试,看你们有多少人。”里面的声音一点都不示弱,而且还很是强悍。
华子建就看到指挥车边的那个副厅长皱了下眉头,拿起一个车载电话,说:“厅长啊,对方要求一个小时之后回复,怎么办?”
华子建听不到电话里对方怎么说,但可以看到那个副厅长挂断了电话,点起一只烟,在车边有点焦急的走动起来,华子建判断,对方电话中的人可能让他等待一下。
华子建想了想,自己拿出了电话,给萧博瀚打了过去:“萧博瀚,你在搞什么名堂,你不知道外面多少人吗?出来吧,不要做无谓的反抗,真的没有意义。”
萧博瀚的声音有点嘶哑,但还是很清晰,他似乎笑了笑说:“我明白反抗是徒劳的,但我只能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记住,你还有妻儿老小,你还有身边的弟兄,你要多为他们想想。”华子建的心在流血。
“是啊,我劝过他们,但他们谁都不愿意俯首就擒,他们和我一样,在骨子,在生命的字典中,从来都没有投降这两个字。”
“但你要知道,你们的反抗没有一点价值,外面有几百战士,你说你们有出路吗?”
“没有,当然没有,走上我们这条道路,这一天迟早会来临的。”萧博瀚的语调有点感慨,也有点伤感,他不是为自己伤感,他在为他身边的这是来个弟兄伤感,是自己带他们来到这里,自己却要在这里眼看着他们断送了性命。
华子建不愿意放弃一点点的机会,他继续劝说:“你们有抢吗?”
“有的。不过都是短家伙。”萧博瀚一点也没有对华子建采取防范。
“但就算持有枪支,也算不上杀头的重罪,不要在坚持了,出来吧?”
萧博瀚有点苍然的说:“我知道持枪不足以死刑,但是,我们会受辱,这其实比死还难受,说不上还要受辱几十年,你也不要劝了,记得假如有机会,照看一下我的一对儿女。”
华子建的眼中就流出了泪水,这对华子建来说,是很少很少出现的情况,这些年里,华子建感觉到自己已经让官场和麻木磨钝了自己的感情,自己怎么会泪流满面呢?自己怎么会像个小孩一样的哭呢?
电话中两人都好一会没有说话了,华子建不知道萧博瀚此刻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但毋庸置疑的可以感到,萧博瀚的呼吸也并不平稳,好一会萧博瀚才说:“你不用哭了,刚才我们都看到你想进来被拦住了,大家都说你很够意思,在我们离开这个时间的时候,能够获得你这样的友谊,我们还去期盼什么呢,这就够了,真的够了,谢谢你。”
华子建有点凝噎的说:“是的,我进不去,但我还会努力的,你在考虑一下,我去和他们谈谈。”
萧博瀚却突然说:“华子建,假如你能劝他们在多给我们一点时间,也许一个小时,也许半个小时,或许情况就会发生变化。”
华子建不解的问:“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
“什么区别?”
“不好说,也无法说,但我需要一点时间。”
华子建就点点头说:“等着我,我这就去说。”
华子建挂上了电话,走到了那个副厅长的身边,副厅长还在焦急的等着省厅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