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92.洞天石扉
少女刚沐浴过,脸上敷着一层啫喱面膜,伸着两只手臂两条腿,直挺挺躺在木塌上,哈利帮忙给她涂药膏,被这滑稽极了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好像给圣诞火鸡刷黄油啊……”
凯西笑着大叫:“别惹我笑,会长皱纹的!啊哈哈哈哈哈!”
完了,根本忍不住,她干脆伸手把那层化妆品揉掉,跳起来就要糊在少年脸上:“都怪你都怪你——”
哈利两只手上全是乳霜质的药膏,赶紧展开手臂怕蹭到她身上,被扑个正着,香草奶味的姑娘撞在怀里,不由微微失神,避闪不及间被抹了一脸的橙花凝胶,湿漉漉冰凉凉。
凯西轻盈地跑开,得意的笑声在盥洗室里还听得到。
两个小孩回到了农场的房子里。
大人们没和孩子们说他们的工作进展,孩子也没有和大人吐露发现,而两个孩子之间,消息也是非双向的。
这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安全,同时牺牲掉了相处的一部分协调和信任。谁都不对此发表意见,而谁都知道,对方意见很大。
索性在一起时不再考虑那些事。
但有些情况还是得考虑清楚才能在一起的。
格林德沃折腾着他那架好钢琴,把一首颂歌弹得山崩地裂,激昂悲壮。忽然,他歇手叹口气,屋子静了下来。
“阿不思,这玩意也太沉了,”他把那枚套到手上的黑曜石金环,摘下来搁到了琴上。“我能换一个戴吗?”
复活石并不沉,几乎没有重量。
玩十柱戏的长发男巫偏头看他,手里还拿着木球,湛蓝的眼睛里是几十年如一日的从容神色,银白的须发微微起伏。
离开轮椅的人并不需要回应,手一挥招来对方口袋里的魔杖,将昨天做实验遗留的材料也召过来,思索着变成个什么形状。
细长的银丝变短变暗绕成圈,慢慢成为深栗的木环。他想了想,又切断了一根自己的头发,按样变成戒指,丢给眼前人。
落于手心的戒指,金灿灿的光泽宛如少年郎的发色。
邓布利多未发一言,用痊愈的左手将它套在右手无名指上。
目的地,孤岛岩洞。
虽是夏季,海水的温度依然很不友好。
“别麻烦了,我会飞。”格林德沃还拿着那根他用过很多年的魔杖,抓住邓布利多的胳膊,“来,跟我走。”
阿不思·邓布利多所拥有的,最令人称道的法力,既不是那手无人能及的变形术,也不是高深的守护白魔法。
他是现仍在世的丶唯一顶级召唤使,能和天地自然间的任意一种神奇动物用语言交流,有各种奇怪又可爱的朋友。
盖勒特·格林德沃则不同。他用心琢磨过的什么格斗术诅咒术和各种可怕实验,都比较臭名昭着,不值得夸。
真正让他傲视群雄丶被承认出类拔萃的领域,是古代语魔法阵。他能轻易地改变任何地貌地物的原本法则,易如反掌。
故而这一路异常轻松。
甚至还有好处:幽暗的光线似乎淡化了一些事情,让两人之间暗涌翻腾的离愁苦恨不再那般迫在眉睫丶一触即发。
半个世纪了。
无论是阿利安娜的死,还是格林德沃的背叛,亦或是亲手将对方送进监狱,都因黑暗的空间笼上轻纱,暂时封闭了起来。
心脏处的血盟印记微微灼烫,一种无法掌控的焦虑从无名指的血管流回心脏,让人难过,又束手无策。
可身边人似乎能完全察觉他的想法,意味不明地叹息。
“我后悔了,阿不思。我一直在后悔。”
盖勒特向来没长心不要脸,十六岁到一百一十六岁,整整一百年都没学会拐弯抹角,却永远知道怎么能在他心上捅刀:
“能再见你,是我一生之幸。”
相似的浅色眼眸在不祥的萤火间对视。
格林德沃手执高脚杯,笑得意气风发,宛若一百年前。他轻轻地与邓布利多手里的酒杯一碰:“祝你健康,阿不思。”
这世上没几个人这么叫他了。
第一次碰杯,第二次舀起,第三次灌下。
六杯令人绝望的慢性毒.药被平分饮尽。
盆里还有一半。
第四次伸手的时候,邓布利多已经快睁不开眼睛,只能听清已经决裂的故人痛苦的喘息。他已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身处此处,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拿着魔杖对着妹妹……
他们眼前几乎是同一副画面。
第五杯——
“请停止吧…”格林德沃的脑海中是他拿着魔杖折磨孱弱少女,身旁是阿不思在痛哭恳求——那哭泣声像真的存在于耳边。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不是我……
盆见底了。
一共盛出了十一杯药水。
格林德沃端起自己的第六杯,喘气已经艰难,他趁着对方还没睁开眼睛,抢先吞咽下最后那杯毒液。
我怎么没把杯子变大点呢。
这是他短暂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细风润雨,洞天石扉。
清瘦高挑的背影在山洞口迎光而立,晃花一双刚醒来的眼睛。
邓布利多似有所觉,向昏沉的山洞内转身,露出不甚清晰的微笑,只字不提刚才阴尸湖里的搏杀。
“我不喜欢这里,咱们快些走吧。”
格林德沃坐在地上抻抻老胳膊腿,恢复了满不在乎的神态。“魂器拿到手了?”
阿不思的微笑似乎有些古怪,也可能是光线问题。
格林德沃没有细想,踏出山洞,握住故人执魔杖的手,在夏季细雨中并肩幻影移形。
“带我去买一根新魔杖,阿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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