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去医院
不知道大小姐用了什么,馥郁的玫瑰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站在他面前的明个子堪堪到他的胸膛。少女咬着唇,没吹干的头发湿漉漉地披散开来,垂挂下来的水珠打湿了她新换的长袖睡裙。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稍不留神就会瞥见脖颈下的一抹白腻。
而当事人却懵懂到一无所知。
带土下意识地撇开视线,低声催促她:“去外面把头发弄干了。”
不等明做出回答,他便进去检查了一番,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下水道堵了而已。
这是老破小房屋常有的事。
室内一片安静,浓郁的玫瑰芬香四溢飘散,悄无声息地没入他的鼻腔。
书桌上摞着的几本厚厚的工具书不知为何被人打翻了,此刻正可怜巴巴地浸泡在积水中。
带土心疼地捡起来,翻了翻,里面的字迹都已经被泡得迷糊不清了。
——看来只能重新买了。
揉了揉被熏得麻木的鼻子,带土决定开个窗户通通风,他站起身,回头一看,只见明正慢吞吞挪着脚往外走去,纤瘦的背影莫名透着一丝委屈。
带土在心里轻啧了一声。
想了想,他擡手将挂在墙上的毛巾扯下,丢到她头上,笑着安慰:“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下水道被你——”
“闭嘴!”明恼怒地扯下毛巾。
像是想到什么了,她转过头来威胁道:“这种事情——你丶你你不许告诉别人!”
带土是闲的没事吃饱了撑的才会想去跟别人讨论让女孩子丢脸的事情。
他还没这么不道德。
几乎是不假思索,他随口应道:“知道了,我不会说的。”
明终于满意了,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行动迟缓。
——像是受伤了。
“你怎么了?”带土一把扯住她的手臂,视线不住地逡巡过她的腿,最后定格在微微发肿的脚踝上。
“摔倒了?”他蹲下身去检查。
少女受了惊地后退了一步,眼睛睁得圆滚滚的,“喂,你干什么!”
带土擡头看她,理所当然地回答:“你脚崴了,我不得帮你看看吗?”
明抿了抿嘴,脸色微红,“不不不需要!”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能在家里把脚崴了的,不过——”带土站起身退开两步,认真道,“总得处理一下。”
“我带你去医院吧。”带土说。
明垂下眼,淡淡拒绝:“不去。”
带土歪了歪头:“为什么?我可不会看病。”
“你好啰嗦,我说不去就不去,”明不耐地将毛巾扔到他怀里,“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你应该还没成年吧,好歹我现在也算是你半个监护人……”带土上前一步,不容置喙地拎起她的领子,“要是实在怕痛的话,稍微忍一下就过去了。”
明被他的举动惊得浑身一颤,僵滞过后,她便猛然挣动起来,水花被惊得四处飞溅。
“放开我!”
她挣扎得太厉害,带土不得不换了个姿势,转而将她夹在腋下。
明:“!?”
总觉得更羞耻了……
带土懒懒地睨了她一眼,“消停会吧,大小姐,我都是为——!”
下一秒,手背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喉咙中的话语瞬间落了回去。
他怔怔地垂下头。
明恶狠狠地擡眸瞪着他,满脸通红,像只愤怒的小兽浑身竖起了一根根尖锐的刺。
“我丶不丶去!”她再一次强调。
带土毫不犹豫,“啪”得一松手。
他看着手背上深深的牙印,忍不住气笑了,“随你,接下来要是不舒服的话别来找我。”
“我不会管你的。”
明单脚撑在地上,倔强地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带土也懒得理她。
他找出吹风机放在她面前,便沉着脸转身去收拾被大小姐弄得一片狼藉的卧室。
闷热潮湿的夏风晕开天际沉沉的墨色低云,吹过深绿树梢,吹动着卧室里白色的窗帘,吹散了满室的玫瑰馨香。
馀光里,有阴影来回晃动。
晾衣架互相碰撞,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
似有所感,带土缓缓擡起头——
在卧室的向阳处,用于晒衣服的露台上,在零零散散的黑色中,挂了一条白色的裙子。
*
天色渐渐暗透。
膝盖和脚踝一阵阵钻心的疼,明屈腿坐在沙发上,听见卧室里面的男人正在给别人打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
“嗯,抱歉,琳……我临时有点事,下次吧?”
“……没关系?为什么?”
停驻片刻后,他又猛地提高了音量: “欸——你跟卡卡西?!”
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垂下的睫毛如羽扇般轻轻颤动。
笑了片刻后,她又委屈地摸了摸膝盖上的伤口,继而又摸了摸脚踝。
指尖甫一触碰上去,她就疼得一哆嗦。
好像……已经肿起来了。
明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咬咬牙撑着沙发扶手单脚跳了下去。
她一瘸一拐地跳到门前,擡手正欲敲门。
恰巧此时,里面的人也同时拉开了门。
明:“……”
带土:“……”
两个人登时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一阵诡异的沉默升腾而起。
明率先反应过来,她“嗖”得一下把手缩了回去,撇过脸去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带土好整以暇地倚着门框,垂着头故意问:“你又怎么了?”
大小姐微仰起头,理直气壮道:“我饿了不行吗!”
手背上还隐隐作痛,带土诧异地问道:“……你饿了关我什么事?”
明:“我要吃饭。”
带土一挑眉,低声冷笑,“我又不是你的仆人,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明被噎了一下,视线垂落下去。
带土没管她,径直从她身边绕过,门一关就离开了家。
明:“……”
她怔怔地望着紧闭的门,半晌没能说出话。
心里渐渐漫过一丝不知名的滋味,明缩了缩肩膀,又慢吞吞地挪了回去。
坐在并不舒适且并不华丽的沙发上,她突然很想回家。
这样想着,明默默地翻出通讯录,盯着“父亲”和“哥哥”的联系方式愣愣出神。
——为什么他们都不要自己了?为什么还不来接她回家?
正发着呆,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宇智波佐助:不好意思哦,我之前出国了,不过我快回来了,不知道小甜心有没有想我?】
那头酷酷的少年还给她发个玫瑰花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她的心弦,明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滑,“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手机上。
泪水模糊了屏幕上蝇头小字。
她抽噎着打下一行字。
【想。】
*
带土本以为自己要失约了。
却没想到卡卡西和琳在转下一班飞机的时候,误点了。
顺理成章地,聚餐就改了时间。
一肚子气全消了。
带土在药店里买完药,路过烧烤摊的时候,脑海里骤然想到了明。
——那家夥估计还没吃饭。
虽然不知道昨天她是怎么解决夥食问题的,但看在今天她受伤的份上……
本着乐于助人的态度,带土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烤串和零食带回家。
反正……女孩子应该都比较喜欢吃零食吧?
甫一推开门,印入眼帘的就是趴在沙发上睡着的黑发少女,透着绯红的面颊上泪痕还没干透,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散落着揉成团的纸巾。
竟然偷偷哭过了。
这一瞬间,带土忽然觉得很是过意不去。
他真是的。
平白无故去跟一个小孩子较真,有什么好玩的?
轻叹了口气,带土蹲下身轻拍了拍明的肩膀,“明,好起来吃饭了。”
黑发少女睡得正香,陡然间被人叫醒,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她缓缓睁开一双满含水雾的眼,懵懂地看向来人。
随着视线的聚焦,面前之人的面容从清俊的少年逐渐变成了英挺成熟的男人。
明抽了抽鼻子,不由得有些失落:“原来……是你啊。”
“嗯,是我。”
带土像是没听出她话语中的异样似的,将零食推到她面前,他抓了抓短短的头发,“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就随便买了点,你凑合吃一点?”
“顺便,刚刚回家的路上路过了药店,就给你买了点药,你要自己擦吗?”
听着他的话语,明茫然无措地转动了一下眼眸,从他的面孔上挪到零食上,又挪到瓶瓶罐罐的药上,半晌没有开口。
带土以为她不满意。
于是他摸了摸鼻梁,试探开口:“还是说……你要我来帮你擦?”
“不用了。”明立刻拒绝。
“随你,”带土也不强求,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下次要晒衣服的话,洗完放脸盆里,我来帮你晒。”
黑发少女侧过脸,小声嘟囔:“……你好啰嗦啊。”
话虽这么说,但她耳后蔓延起的薄红和轻轻颤动的睫毛却一清二楚地落在带土眼里。
“总是‘你啊丶你啊’的叫我,”带土擡手按了按她的脑袋,嗤笑道:“真是没大没小。”
明的心情恢复了一些,“那该叫你什么?”
“叫哥哥?”带土摸了摸下巴,得寸进尺道,“跟佐助一起叫我叔叔也行。”
——佐助?!
“叔叔……?”
过烫的温度在脸上肆意蔓延,明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
半夜。
明被痛醒了。
腹部一抽一抽的疼,胃里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翻江倒海。
剧痛之下,明想要呕吐的欲望也愈发强烈,她一手揪着被单,另一只手死死地捂着嘴,视线在黑暗中迟钝地挪动着,她看见卧室里没有透出任何一丝光亮。
他睡了吧。
于是她又将目光挪向被黑暗笼罩的厨房——
不知是哪里发出来一丝诡异的响动,像是有人在轻敲窗户。
楼上好像也传来了“嘎吱嘎吱”的轻响。
害怕与疼痛让她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细细密密的汗珠顺着额头没入乌黑的发间。明蜷缩在沙发上忍了又忍,只觉得呕吐的欲望愈发汹涌,就快要冲破最后的防线。
终于,撑不住了。
在颤颤巍巍爬下沙发的那一刻,明全然忘记自己的脚踝受了伤。
“嘭”得一声巨响。
她脚一扭,又一次猝不及防地摔到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