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是不可能的
宇智波一族的家构造大半相同。
明的家也差不多是类似的设计,但不同于他们家栽种的名贵花草,或是画大价钱请名师来设计庭院。但宇智波斑好像对此并不在意——草木在庭院里肆意生长,却无意中透出一种欣欣向荣的野生美。
带土感慨:“十几年没见,这里都快变成野生丛林了啊。”
明歪头打量了一番,说:“这样就很好啊,随心所欲一点不自在吗?”
长长的走廊迂回百转,垂在枝头的枫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低矮的灌木丛中隐约虫鸣,不知名的野花舒展着娇嫩的花瓣,点缀得恰到好处。
“的确自在极了。”带土附和,望着飘满枯叶的池塘若有所思。
池塘边的石块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青苔,将过往的回忆全都覆盖。
原来人真的会趋利避害。
那些回想起来就觉得快乐的昔日往事似乎离自己越来越遥远了。就好像自己得知她快要结婚的消息以后,开始慢慢地不再想起她。
不想起,就意味着快要放下了。
*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过了两天。
这期间,三个人基本上各过各的,互不打扰。
表面上风平浪静,带土手机上的电话倒是一个接一个。
——有上司和同事打来的询问离职一事的,也有卡卡西和琳的,最最最多的还是被他放了鸽子的花信。
带土思来想去,按下了接听键。
对方一开口就开始诘责:“你把我妹妹弄到哪里去了?!”
带土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家啊,她过得很好,还有,不是你拜托我照顾她的吗?”
“那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的父亲找她很久了——”
馀光里,黑发少女正坐在长廊上,背影小小的一团。
带土收回视线,低声道:“为什么突然一直要她回去,她在那边上学上的好好的,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按部就班了。”
“现在情况变了,她不能一直在你那边!”花信急得不行,他却依然竭力保持着冷静:“实话跟你说吧,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父亲背负着巨额外债,母亲只是个普通的女人……”
“破産”丶“外债”丶“女儿”丶“出轨”,逐渐显眼起来。
以及——
花信的风流成性。
所有的碎片似乎在脑海里串联起来,带土喃喃着半开玩笑道:“我说,你们不会想把她卖了来换钱吧?”
那边安静了数十秒,花信忽然笑出声:“我的同桌,联姻懂吗?”
呼吸陡然停顿了一下。
带土不敢置信:“可是,她都还没成年啊!”
他的声音有些响,那头的明歪着脑袋看了过来,好奇地上下打量他。
带土急忙压低声音:“不可以。”
电话那头传来了女人焦急催促的声音,花信愈发不耐烦起来:“你在开玩笑吗?说到底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情,我劝你不要过多的插手了。”
心间像是遮了一层雾霾,带土没说话。
他怔怔地擡起头,意外地对上了少女透亮清澈的眼眸。
对方愣了一下,随后冲他扬了扬下巴,眉眼飞扬。
话筒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快点送她回家,否则我就报警了,别怪我不顾往日情分。”
可是,这件事总要解决。
带土将手机握紧了一点,一字一顿:“那好,你现在立刻丶马上……来我家。”
“求之不得。”对方冷笑一声,把电话狠狠一挂。
他想,大概在此时此刻,两个人多年的同学情谊应该已经彻底破灭,烟消云散了吧。
几分钟后,就传来了叩门的声响。
安静中骤然响起的声音惊起了站在枝头的鸟雀,也惊动了正在小憩的宇智波斑。
早就候着的带土先一步打开大门,猝不及防几张脸齐齐映入眼帘。
站在最前面的是宇智波花信,他背后站着的是一个文质彬彬丶一身正装的中年男子。
带土从未见过他。
但从和花信五分相似的眉眼中,他依稀可以辨认出他的身份来。
“您是宇智波信真先生?”
中年男子礼貌地报以微笑,朝他伸出一只手,“冒昧造访,有失担待。”
带土扬了扬眉。
他似笑非笑,把双手横抱在胸前,径直忽视了对方的动作。
气氛顿时冷下来。
“既然如此,我就长话短说吧,”信真坦然地缩回手,他开门见山:“我是来接我的女儿的。”
“那我也长话短说吧,”带土睨了他一眼,声音低沉却有力:“现在是我代为监管那个孩子,我绝对不同意你们把她送去联姻。”
信真皱着眉头,瞟了一眼花信。
随后他昂起下巴,义正辞严:“我才是她父亲。”
纸页上那些字迹一一浮现在眼前,带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开口:“真是太可笑了,不过是名义上的父亲罢了,你有什么资格——”
“我说,你们真的很吵。”背后陡然传来了苍老严肃的声音,震得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信真擡起头。
他的视线越过带土的肩膀,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拉开纸门,拄着拐杖缓步而来。
然而带土像是没听见一般。
他倾身警告,黑眸中饱含着压迫的意味:“我承认你是长辈,但你没有资格这样做,也不能这样做,你从未对明负过任何责任。”
信真也有些不耐烦:“你这个外人懂什么,我给她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花信也看见了宇智波斑。
他偷偷摸摸地看了对方好几眼,终于忍不打断父亲的发言:“那不如就让带土和明联姻吧,反正我觉得族长大人他——”
宇智波斑撑着拐杖,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声音苍凉又冷漠:“我怎么了?”
花信不再盛气凌人,他连连客气道:“您非常好,非常好,我很满意。”
宇智波斑扯起嘴角轻蔑地一笑。
他并没有插手的意思,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甚至打了两个哈欠。
带土的声音变得有些无力:“花信,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明她应该很喜欢你吧,我看得出来。”花信扯着父亲的手臂,笑得一脸意味深长,“不如请我们进去好好谈谈吧,带丶土。”
*
摆在桌子上的是几份厚厚的服务合同。
——签订时间是八月份的时候,那时候明刚刚来他家一个月左右。
甲方的身份也是宇智波一族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乙方则是信真家。
上面的内容写得很谨慎隐秘,简单来说就是个普通的服务合同,怎么仔细看也无法看出任何问题。
合同价款分三期付款,每一期均为六位数。
最后一期更是快要突破七位数。
“第一期付款是根据明的签字来付款,算是定金;第二期是结婚以后,第三期则是怀孕。”信真面对着族长,语气有些局促:“这笔钱对我的生意……资金链来说很重要,这是我最快能拿到钱的办法了。”
“除此之外,对方的企业也会对我日后进行一系列的帮助。”
这份合同带来的利益超乎想象。
所有人都受益了,除了宇智波明,她就像一件可以産生利益的商品。
带土翻来覆去地看着这份合同,他一声不吭,身边的低气压都快成型了。
他想起明的脸。
又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张姝丽精致的脸,眸子流光溢彩,像滚落在阳光下的玻璃球。
“不可以。”他又一次低声强调。
花信拿出一张纸,拍到他面前,逐字逐句地念给他道:“违约金是合同价款的20%。”
他往后一倒,翘起二郎腿:“更何况,我们已经拿不出这么多的钱了。”
“我有个问题,为什么不是你去联姻?”宇智波斑突然开口,他点着甲方的姓名,讥诮一笑:“能开出这么高的价格,我猜大概是对方的性格有什么缺陷吧,比如说——”
“家.暴。”
“而且,凭你们一家根本拿不到后两期的钱。”
花信和信真的脸色陡然一变。
信真的嘴唇开始哆嗦,他强硬地坚持:“不丶绝对不可能,我事先已经调查过了,他丶他们说……”
“不要再说了,”带土冷声打断他的话,“快点毁约吧,违约金我来出,明必须留下来。”
“哼。”话语一落,他就听见坐在上首的宇智波斑发出了一道轻蔑的笑。
带土循声望去——
只看见对方饶有兴致地拖着腮,不住地打量着他,那双黑色的眼眸里仿佛在询问:“就凭你,有什么办法能出这么多钱?”
“真的吗?”花信追问。
带土转过头,咬了咬牙,强调:“可以,但明要留下来。”
*
谈了几个小时后,终于在夜幕降临之际送走了两人。
带土阖上门,他背靠着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已经三十了吧,你居然还这么热血吗?”
坐在黑暗中的宇智波斑乍然间出声,把带土吓得够呛。
带土没好气道:“喂,你怎么还没回去休息啊!”
窸窣声过后,黑暗中传递来的声音无比的轻描淡写:“我只是好奇如此冲动的你有什么办法能够填补这笔违约金罢了。”
带土:“我已经攒了一些钱。”
“不够。”宇智波斑笃定道:“而且还差得远。”
带土下意识地回呛:“你别管我,我可以的。”
“我并不相信。”宇智波斑冷冷道,一针见血,“没有足够的资本,却还脑子一热说大话,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没有长进。”
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握紧,带土喃喃:“……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
角落的阴影肆意蔓延着尴尬的沉默。
须臾,宇智波斑终于打破了安静,他迟缓道,像是快要睡着了,“这一笔钱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要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