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
寂静的殿内, 清柔慈祥的嗓音传来,慕兮一怔。
现下殿内空无其他人,杨淑妃在她身前站定, 那这声轻唤只能是唤她了,她额前一皱, 猛地擡起头来。
杨淑妃笑盈盈地瞧着她,那目光里满是是慈爱, 和久别重逢的喜悦,就连母亲都很少用这样慈祥的目光瞧她, 慕兮胸前一滞。
她讷讷开口,“娘娘, 您这是......”
杨淑妃笑着上前一步抚上慕兮的双手, 柔和的眉目间拘着一汪春水,“兮儿...我知道是你。”
慕兮再次顿住, 杨淑妃竟然知道她的身份。
察觉到少女的一脸迷惑, 杨淑妃轻笑,“你这孩子,若是不信,我带你来看......”
她握着少女的手腕, 将愣怔的少女带至书房, 从满目琳琅的书架上打开一个长长的檀木锦盒,从中取出一副画轴。
慕兮一扫书架上还有相似大小的三四个锦盒。
画轴放置在桌案上缓缓推开,熟悉的面庞映在眼底。
画中少年一袭竹青色锦袍, 身姿欣长娟秀, 站在梅花树下, 手中握着一枝红梅,似在闻梅香。
慕兮瞳孔骤然一紧, 这幅画作不是15岁那年生辰所画么。
每年生辰,父亲母亲都要求画师来为她作画,她每每还不愿,但在父亲母亲的好言好语还有奖励下,她也勉强同意。
每年一副,从不落下。
少女警惕的神色缓解了大半,杨淑妃勾着唇角转向书架取下另一幅画轴。
继续打开,少女一袭火红色的劲装,三千乌发被一根红绸带扎起,高高垂落,红唇颇有些顽皮地翘起,眉眼如画肆意潇洒。
慕兮知道,这是她16岁时生辰的模样。
少女眉宇间的警惕完全消散,杨淑妃才再次牵起她的手,细细摩挲着,现下这纤细的手腕也没之前那么僵硬了。
她领着少女去一侧的塌上坐下,杨淑妃笑着开口,“兮儿,我是姨母。”
“姨母?”慕兮疑惑。
“是呀,你母亲是我舅母的侄女,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当然,我说的并不是魏王妃,而是......”她顿了顿,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愁绪。
又继续道,“魏王给我来信说你都知晓了,说你已入上京城,让我必定护好你,我查人几番打听也未查出你的行踪,还是前几日你大哥来宫里,我问他他才说你在城东学堂,我还正预备着什么时候去见见你呢,你就好出现在这了。”
杨淑妃说着,续在眼中的泪水不自觉流下几滴,她强忍着拿起绢帕擦拭。
“兮儿,你怎会逸儿身边当贴身侍卫呢?”
慕兮大致明白了,杨淑妃与已过世的娘亲是好友,可前世她并未查到此啊。
每年的画作便是父亲母亲为她准备的,还有每年多出的那一份精致的生辰礼,都是姨母早早备下送往朔州的。
慕兮心底有些涩然,这世上和她有亲戚关系的竟然是景逸的生母,她眼前的杨淑妃。
迟疑了片刻,她还是和杨淑妃大致说了原由,杨淑妃听完皱了皱眉,“原来如此,那逸儿知道在学堂的就是你么?”
慕兮只淡淡摇头,“应当是不知道。”
更确切的说她现下也不确定了,毕竟杨淑妃都知晓了她的身份。
杨淑妃擡手抚着少女脸庞,一脸慈祥,“好孩子,十七年了,姨母只能在画像上看你,如今终于是瞧见真人了。”
瞧着和表妹有个六七分相似的面庞,斯人已逝,她的孩子都这般大了,在魏王府的呵护下长成了这样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很感激,当年若不是魏王府出面保下这孩子,如今怕已是......
杨淑妃叹了口气,“兮儿,我知你入京所为何事,重开儒学已然达成,其馀的事莫要再去触碰了,答应姨母。”
慕兮恍然,他们都劝她莫要去触碰旧案,当年之事终究是有难言之隐?
慕兮反手握上杨淑妃的手,“姨母,当年之事真相如何,还请姨母告知......”
她垂下眼眸,只摇了摇头,“兮儿,莫要再查了。”
见姨母面露难色,慕兮便只好作罢,她会自己去查,如今,她有亲人了。
慕兮深知杨淑妃和景逸在宫内过得并不如意,虽景帝膝下只有二子,后宫也只有徐贵妃和杨淑妃。
也难怪景逸总是一副病弱的模样,如若不然,她们母子二人实难生存。
可景逸的筹谋,姨母会知晓么,还是这些都是他们的筹谋。
温热的手心传来一阵力道,慕兮恍回神,便听到,“兮儿,有空便多进宫来看看姨母。”
慕兮莞尔,“是,姨母,只t是...姨母应当知晓前些日子的谣言,若我和宸王时常同进同出,恐会招来非议。”
杨淑妃才细细琢磨之前的谣言,“也罢,你如今的身份还是要注意些的,学堂那有太子的人,你要担心。”
“对了,按照辈分逸儿也算是你的表哥。”
“表哥?”
杨淑妃笑着点点头,二人又唠了几句家常。
说及此,杨淑妃弯着唇再次上下打量起慕兮,“兮儿,你可有心仪之人了?”
“姨母......”少女少见的耳后泛起薄红。
她虽早年女扮男装行走,可终究是女儿身,会害羞。
杨淑妃掩唇笑出了声,“好好好,姨母不问了......”
似想到什么,慕兮淡淡说道,“姨母,今日唤我来大家都看着呢,都以为我是宸王贴身侍卫,未护好王爷被您传来斥责,如今这会您将所有人都支出去,恐是不妥。”
慕兮一言杨淑妃醍醐灌顶,“对对对,会被人怀疑呢。”
她朝着殿外唤来大宫女碧儿,碧儿是杨淑妃年少时从宫外带进来的,自己人。
碧儿一进殿便见自家娘娘握着那少年郎的手,有一时的愣住,却是还是恭恭敬敬来到自己主子身侧。
“娘娘,您吩咐......”
“碧儿,来见过表小姐。”
“表小姐?”碧儿诧异。
仔细端详着眼前着少年的模样,似是在哪见过,碧儿琢磨了一会,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每年送来那副画像上的女子么。
碧儿大喜,连忙跪地行礼,“碧儿拜见表小姐。”
慕兮轻笑,起身上前扶起碧儿,“碧儿请起,你常年照顾姨母,兮儿甚是感激。”
为了不然慕兮今日进宫被怀疑,几人安排了一出好戏。
碧儿对外放话慕十七冲撞淑妃娘娘,又未护好主子,赐二十鞭。
殿内传来的阵阵鞭挞声和求饶声穿进殿外众人耳廓,杨曦适才嫉恨的神色才稍加缓解,红唇勾了勾,带着侍女趾高气扬地走了。
其馀几位奴才侍女在门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思各异,纷纷离开去回禀自家主子。
殿内,碧儿面露恐慌仍旧手持鞭子挥在木椅上,慕兮则坐在一侧适时地配合着挥鞭的力道,压着些颇为痛苦的声音,“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杨淑妃则是端着两个脂粉盒,站在慕兮跟前,时不时低低一笑,也不忘在慕兮脸色涂涂抹抹。
势必要伪装好,被鞭打后的脸色惨白,唇角溢血。
刚下朝踏出大殿的景逸被凌风告知华清宫所发生的一切,脸色骤然大变。
杨淑妃在慕兮脸上摆弄了许久,才满意地点点头,“还不错......”
话音刚落,鞭挞声也停下,响起殿外奴才的高唱,“宸王殿下到......”
殿内三人皆是一愣,把这茬给忘了。
杨淑妃,“碧儿,快去拦住宸王。”
碧儿扔掉手中鞭子,小跑着出去。
杨淑妃回神望着此刻面容很是凄惨的慕兮,“兮儿,若是逸儿知道我将你打成这样,他会不会与我置气?”
毕竟前些时日的谣言传自己儿子是断袖,还是兮儿这么俊美的小郎君,别人她是不信,可这兮儿,不好说。
慕兮,“......”
“姨母,他怎么敢与您置气呢。”
话音一落,身着朝服的景逸大步踏进门栏,神色冷冷地朝着殿内而来。
“母妃,你把她......”
怎么样了?
话还未说完,就瞧见母亲和...一脸惨白,唇角还缀着血迹的神清气爽好端端的慕兮站在一起打量他。
殿内未曾有一丝血迹,二人打量他的目光还如出一辙,惊讶,诧异。
景逸大步走近二人,才看清楚慕兮脸上的杰作,他擡手在少女‘惨白’的脸上一碰,指尖都是白的。
就遭到母亲扶袖拍来,“你干什么,我涂抹了许久才好的,手拿开......”
景逸蹙眉,“你们这是做什么?”
杨淑妃冷冷瞧着自己儿子,方才兮儿还说他不会同自己老娘置气,她瞧着可不好说,一进门那脸色紧绷着,冷冷的样子,若今日她真处置了兮儿,这小子说不定真要和她翻脸。
“怎么,以为我处置了你家这...十七,来护着来了?”
“母妃......”
“淑妃娘娘......”
二人一同开口。
瞧着二人的默契样,杨淑妃勾唇笑笑,“行了行了,母妃又不是什么非不分的人,这十七母妃瞧着也喜欢,怎会处置她,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说着又在俊男少女身上暗暗打量,“行了,带着你的人回去吧......”
待二人行礼告退,刚一转身,杨淑妃适时的一句,“瞧着真是般配......”
景逸,“......”
慕兮,“......”
二人心思各异只当是未听见,加大步伐踏出大殿。
碧儿上前站在杨淑妃身侧,弯着唇角,“娘娘,我瞧着也甚是般配呢。”
“那是......”
“得帮帮逸儿,都老大不小的了,兮儿如今也到议亲的年纪了。”